温柔且深情(翼年代记,黑法) 作者:山有树兮树有枝(下)【完结】(4)

2019-06-13  作者|标签:山有树兮树有枝 天作之合 欢喜冤家 原著向 幻想空间

  于是,黑暗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怖,我动了动僵硬的腿,试着迈出一步。

  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耐心地等着。

  手紧紧握着,却没有握疼我的关节;有力的长腿也一定是刻意放慢了速度,所以短短的距离才走了那么久……这样的他是我所不习惯的,理智也让我想要躲开,但在寂静中我告诉自己——

  没关系,这只是他,而我不用面对他。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他的熟悉气息。谁能想到,刚刚出门还在和黑钢吵架的我竟安静下来,任由他拉着我的手腕,冷战半年之久,想不到如今失明了,反而打破了这种僵局;而又有谁能想到,牵着我的这个人是我最应该讨厌的人,毕竟是他一意孤行地把我留下来,把我变成这样,如今行尸走r_ou_般的生活,可以说都是因为这个人。

  可是……那时的我甩不开他的手,即使轻轻一挣就能挣脱。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跟着他一步一步走着,从不敢迈步到越来越自然。耳边偶尔会传来细碎的人声,中午的叫卖声大概很响,能听到,很日常;阳光照到身上,冰凉的皮肤也突然感觉到一丝温暖……两个大男人手拉手走着的样子或许很引人注目,我感到有许多视线投来,再次觉得黑暗的世界也并非如此可怕。

  后来,也忘了是怎么到的家。

  有印象的时候,身体已经被轻柔地放在床上,我下意识抓住了他将要撤去的胳膊,引起极低的一声轻笑,接着拍拍我的手伏在我耳边说:

  “就一会。”

  听他哄孩子一样保证,我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一时尴尬得不知该把手往哪放。他似乎起身离开了一会,似乎是出了房间。

  于是,又剩下了我一个人。

  黑暗中的我没什么时间概念,只得紧紧抓住搭在身上的薄被,数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已经几乎听不见声音,所以对我来说,在黑钢离开以后,周围立即陷入了全然的寂静,眼前又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未知的慌乱袭来,心跳声越发地响,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胃中的空虚更加重了这精神上的空虚……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似乎回来过,熟悉的气息包裹住我的身体,耳边仿佛有人叫我的名字,一遍一遍,低低的,满满都是焦急。

  我想出声告诉他我还没有死,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气息似乎让我更加干渴,我想要水,可是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告诉他,所以就只能伸出双手在空中乱抓。

  一双大手抓住我不安份的手,然后嘴唇就接触到了凉凉的杯子,内部有我渴求着的液体……太过温暖的怀抱让我想到了与樱花同醉的夜,然后,思念就更加汹涌而来。我大口大口的喝着,小小的一杯进肚,却紧接着有更多的干渴袭来,甚至带起了饥饿感,我喃喃着再要,他便不厌其烦地一杯一杯喂着我,直到最后我昏昏沉沉睡去。

  弥留之际我想,这应该会是最后一次这样贪恋他的温柔了。

  ……

  所以,我没有想到我和黑钢的关系会再一次恶化。

  因为后来的事,让我彻底恨上了他。

  如果不是失去意识的世界太过恐怖,如果不是那太过熟悉的怀抱让我失了防备,如果不是倚在那怀抱里被喂水的感觉和樱花盛开的曾经太像……我想我一定不会疏忽成那样,疏忽到竟会忽略了那浓重的腥甜气味,而本能地伸手去摸索盛满液体的瓷杯。

  “啪”的一声清脆,我随着那声音跌下床去,扼住喉咙的手被一地碎瓷扎得鲜血直流。

  ——血。

  就像许久没有被满足的毒瘾者一样,忍过去了最痛的时候,之后便是戒毒成功的希望,而一旦这个时候再次接触到那麻醉了生命的东西,那么便一定要把之前欠下的全部补回来;或者,换个更恰当的比喻,也可以说成是饿了三天三夜的人,一旦得到食物也许会陷入疯狂一样。

  而现在,喉间的刺痛感正清晰地提醒我这一现状。

  ——那杯中正是黑钢的血。

  饥饿。瞬间窜过全身的冲击让我连杯子都拿不住,瓷杯打翻碎了一地,我拼命扼住快要烧起来的喉咙,翻身便滚到了床下,一把骨架砸在地板上咯吱作响,碎瓷扎进了皮r_ou_也无暇顾及。身体抽搐着蜷成一团,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却仍旧是一片黑暗。

  双手剧烈颤抖着捡起碎瓷,我把全身的力量都用来握紧双拳,让指甲和碎瓷一起深深刺入掌心,极速生长的指甲被生生折断……体内似有什么东西在咆哮,喉咙发出不可思议的尖锐声音,我摸起一片碎瓷划上渴求猎物的手,腕上的凉随即被滚烫的血液所取代。

  怪不得戒毒的人大多遍体鳞伤,因为疼痛真的是一剂良药。

  我自嘲地笑笑,感受着疼痛带回的那一点点理智,却转瞬即逝,我于是上瘾一样用碎瓷割着手臂,同时癲狂一般地喊叫起来。

  这时,门口却响起大力的敲门声,我一瞬间被拉回现实。

  “喂……喂!你怎么了!”

  “喂!喂!快开门!”

  戛然而止的喊声呛得嗓子生疼。我不禁有些埋怨门口的那个人,若是能安然去开门,又何必引起这样的s_ao动。但理智存在的时间很短很短,很快我便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只得继续用瓷片在胳膊上乱划,强打起精神回应他。

  “没……咳、咳咳……”

  不行,发不出声音。

  还反而引起了剧烈的咳嗽,门外的人想必更加焦躁,敲门声越发大了起来,像是在用整个手掌在拍,似乎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所以我想尽力地保持清醒,却无奈地发现控制自己居然也能变得这么难。

  我把手里最大的瓷片狠狠钉上自己的右手,借着这股疼痛我大吼出声。

  “滚!”

  敲门声戛然而止。

  撑起的身体在下一秒就倒回了地上,似乎有瓷片划到了脸,我无心去理,只是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对血液的渴求好像减弱了些,或者是因为意识又在模糊的缘故……我在想昏迷时候被喂的应该和那杯中的一样是血,所以耳力才能有所恢复,恢复体力的同时,门外似乎有少年询问的声音,男人低沉地回答着,然后听到了离去的脚步。

  ——是帮我把他们支开了啊。

  是不是要谢谢呢,谢谢这个人……

  ……

  唔,这个人?

  ……是谁?

  门外的人似乎尽数离去了,四下一片寂静。

  而眼前一片黑暗。

  ——世界都沉默了,而我跌入这沉默中。

  我的世界都沉默了,因为他不再存在于这世上。

  “法伊!你冷静点!”

  “不论你再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他了!”

  “是你杀了他……所以你要背负诅咒……”

  “这是你的选择……”

  “只有双生子不幸,这个国家才能得到幸运……”

  刚刚因为饥饿滚烫起来的血液似乎瞬间凉透,狂躁般的抽搐成了冷战。眼前的黑与记忆中的白同样无边无际,大得让人绝望,可是现在,我就连那座关着他的高塔都找不见。

  ——连去哪找他都不知道。

  “法伊……”

  下意识叫出他的名字,伸手却碰到冷硬的石砖,我想即使失明也一定要找到他,于是开始疯狂地沿着那壁攀爬,掌心被壁上不知名的东西划伤……渴得身体都失去控制,便去舔那壁上的雪,然后冷得更厉害,可即使如此,我没有停。

  我一定要找到他。

  一定要找到。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

  “法伊——”

  是谁……在叫我?

  耳边似乎传来谁的呼喊,毫不掩饰的心焦让我的心脏也莫名跟着一块抽搐起来,我拼命睁开眼睛,可视野仍旧是一片黑暗。

  不,那应该是在叫他,他才是真正的……

  不等我反应过来,腰上一紧,扑鼻的腥甜气味就打断了我所有的理智。

  就像饥渴多日的人忽然寻到一处清泉,泉眼就在眼前,汨汨流着的是活下去的希望。体温几乎是轰地一下上升到了至高点,连环住身体的东西立时显得冰凉……寻着那源头,微凉的血穿过喉咙宛如琼浆玉液,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求,我也是这次才明折,原来生命最初的本能真的可以让人忘记一切。

  忘记活着的理由,忘记死亡的宿命。

  我忘记了。

  忘记了如今能让我觉得如此美味的,普天之下就只有那个人的血而已。

  我忘了是什么时候才恢复的意识,只知道身体被男人的气息包裹,黑暗无声的世界也终于重新开始跟我对话,却一上来就跟我开了个玩笑。

  ——恢复意识的时候,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用沾满碎瓷的手捧着他受伤的右手,从那道狰狞的伤口里贪得无厌地掠夺着他的生命。

  我,在吸血。

  我,在喝黑钢的血。

  ……

  一股凉意从脚底袭及了全身。

  想挣开,却无奈于本能,生存这种来自身体最原始的欲望强大到让人无力反抗;我感受着越来越冰冷的血液流进身体,从不记得这个人的血何曾这样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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