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太相信他,还是从来都不在乎。
鬼儿的数量渐少,攻势却反而越发猛烈起来,我闪身险险避过鬼儿一击。
“快点反击!”
“可是,我没有带像样的武器啊。”
我向他解释,回头看他,他一剑劈碎一只鬼儿,接着冲我大喊:
“快趴下!”
……
大意失荆州,何况是在死亡时刻笼罩的修罗场。我应声回首,入眼是巨大的光球,满眼的赤红。在被击中的那一瞬,我为自己不正常的淡然而感到好笑。
失望因心怀希望,惧怕因担心失去,可我却一点都不怕,也许因为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生为人的求生本能,我想必是没有的。
……
背靠着冰冷的石堆,麻木的钝痛隐隐而来,我仰头放任自己倒在石堆上,用刘海隐去神情……眼前黑影幢幢,我却只看到那个坚毅的背影,一柄长剑如虹,剑气冲霄,似乎连同这世上的一切残酷与悲伤也在那道金光中被斩杀殆尽。
真是那般,该有多好。
一招之后,他维持着收式的动作,剑身忽然碎裂。
“对这把刀来说,这招的负担太重了吗?”
他喃喃自语,我静默望着他许久。没想到今天竟被他保护了,而他这样好强的人,八成会嫌我拖后腿了吧。
我恢复微笑,缓缓坐起身,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手。
“不愧是黑大人呢!”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不屑或是愤怒地瞪视,只是皱着眉,目光深沉。我移开目光,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左脚却猛地传来一阵疼痛。
喔,似乎是扭到了。
他走过来,眉头皱得更紧,眼睛紧紧盯住我不放,审视之意尤显,竟看得连我都有些无法招架。于是我只得嬉皮笑脸道:
“放心,这种程度是不会死的啦。”
他脸色一沉,忽然抽出别在腰间的剑鞘,是我帮他选的藏蓝色。
“但我看,其实你是很想死,却还不能死吧。”
我全身一震,下意识地想要逃开,却来不及逃时,他便用剑鞘抵住我受伤的脚踝。外力的刺激使疼痛变得更加清晰,可大脑却瞬间僵硬,接着,那命悬一线间都不曾有过的恐慌蓦然袭来,快要破碎的防备让我几乎无法面对他。
不要说。
“我会杀了要来杀我的人,也会杀了想要夺走我决定要守护一生东西的人;直今为止,我已经不记得我杀过多少人了,也并不打算说什么漂亮话,但是,”
冰凉的剑鞘接触下颌,强迫我抬起头面对他复杂的目光,我只得努力撑起一个笑容。
“像你这样明明气数未尽,却一心求死的人,是我最讨厌的。”
那种恐慌却突然消失了。
讨厌啊……原来……
也是的,我这样的人,被谁讨厌也不为过吧。
所以,更加只能微笑啊。
“所以,”我对他笑,“我就是你最讨厌的那一型呐。”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而我以完美的微笑应对。我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他,也没想到,第一次见,便是他说讨厌我的时候。
你一定是认真的吧,黑钢。
——因为我的确值得讨厌啊。
我和他四目相对,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喂喂,你们不要在店门口打架啊!”
……
酒保小姐的及时出现无疑救了场,黑钢撤了剑鞘,依旧面色y-in沉,我于是向她道歉并解释我们的来意,没想到……
“就是我们家啊。”
我和黑钢都了一秒,然后从怀里掏出名片来对着那店门口的招牌一看……
果然是一样的啊……
……
不认字所带来的后果是丢光了脸,但酒保小姐倒也没有太在意,也许是这个国家里常来游客,不认字的想必见多了。
不管过程是否曲折,总算是找到了地方。他冷哼一声自顾走进店去,连处事圆滑的酒保小姐也吓了一跳,见我坐在一堆废砖中不动,连忙过来询问,而我居然没用到还要让酒保小姐掺进门了。
看来他是真的讨厌了呢。
酒吧里人头攒动,大厅里几乎满座,四下响起温柔的前奏,有人站在台上,大概是准备献歌一首,我和他在吧台坐下。黑钢有我在的时候从来不管说话,今天又见证了“最讨厌的我”,脸色自是格外地黑。酒保小姐给了我一袋冰块用来敷脚踝,顺便就刚才的事与她闲聊起来。
“真是飞来横祸啊。”
“嗯,还好啦,”我对酒保小姐道谢,“谢谢你的冰块。”
“不用客气,”她调着酒,“不过,B等级以上的鬼儿只能用鬼儿猎人专用的武器才能打倒。”
我这才明白。
“喔,难怪我用飞镖无效啊,”我感叹道,“这么说来,情报屋绘里衣说的酒保就是指你喽?”
“嗯?”
“酒保小姐,我们想和见过新种鬼儿的人见个面。”
“这样啊,那你们得先等一下,”她用手示意,“要等那首歌结束之后再说。”
我们顺她示意的方向望去,舞台上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她五官精致,长卷发自然地散开,在温柔的旋律里,她颔首低眉,轻轻吟唱:
我想要幸福
想与你共享幸福
想成为你的幸福
所以带我走
带我远走
前往除了这里以后的其他地方
带我走
我想要幸福
……
“好美的歌……”
今天的我似乎也格外感x_ing,不知是因他戳中心事,还是这里的酒香太浓郁,不过一首歌,我竟听得痴了。
幸福啊。
多么美好而遥不可及的字眼。
可是……
“如果有想去的地方,自己去就好了,何必拜托别人呢?”
一听就是黑忍者的答复。
“如果是黑炭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吧?”我对他笑,却是习惯x_ing地,而口中的话似乎也不再受大脑控制了。
“可我就一直在等啊……等一个人来带我走。”
带我逃走。
即使是梦也好。
幸福的……梦……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却仍是鬼使神差般地说了出来。
他皱了眉,望着我。
“啊,我说这种话,又要被你讨厌了吧。”
他深深地看着我,然后猛地灌了一口酒。歌也正好在这个时候结束,于是他对酒保小姐道:
“结束了,我们可以问鬼儿的事了吧?”
“大哥你真x_ing急呀,”酒保小姐无奈,“织叶!这边。”
……
“好美的歌喔。”
她礼貌地道了谢,优雅地坐下。她的五官一如远看一般精致,的确是少有的美人。
“你一直都在这里唱歌吗?”
“嗯,因为这是我的店,”说话也很大方,“愿意请客吗?那样我就告诉你,关于我遇到鬼儿的事。”
“好呀。”
我回头看一眼黑钢,后者居然一心扑在了酒上,刚喝完一杯却又找酒保小姐要酒,这边倒是连理也不理。
这个酒鬼……以前居然没看出来。
……
于是,结果就成了我一个人打听情报,他却自顾在那儿喝酒,除了关于酒的交流,其他只字不提,弄得好像我俩没什么关系,而他也是专程来喝酒的一样。
打听完消息,我心不在焉地和织叶又闲聊了几句,不久之后她便因有事告辞了;那时夜已渐深,酒店里的顾客也已经走了不少,毕竟这个国家的晚上还是不太安全的。
的确,再晚就更不安全了。
“要走了?”
酒保小姐见我不方便,她也不忙,便又热心地将我送了出来,到了门口才转身回去,还嘱咐我脚伤了不要沾地,于是便对黑钢说道:
“你们应该是一起的吧?吵架的话等下再吵,还是先把人平安送回去再说吧。”
说罢便轻飘飘潇洒地一转身回去,徒留我俩大眼瞪小眼。
我不禁好笑。黑钢一看就是那种爱憎分明的人,他讨厌的家伙不死已是好事,还能指望他帮忙?何况以他的身高,要怎么掺我也是个问题。伤处经过冰敷总算是好了些,要走回去虽还是有些困难,但努力下也应该差不多。
我冲他没关系地笑了笑,然后试着用双脚着地。
“别动。”
我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