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下赛季还要的话需要和前辈续签合同是吧，我懂了。”喻文州笑，“说实话，我也非常期待明年的合作。”
“你们加油吧！季后赛里好好表现，我也很期待你们能打成什么样子。”叶修说着，从手机盒子里翻出来发票，拍给喻文州。“这是公事哈？拿去报销。”
喻文州无奈的把发票收好。
快要到起飞的点了，叶修喊了服务员来结账。他手里有张蓝雨刚给他的银行卡，在G市白吃白喝这么多天，也难得做东一回，喻文州就由着他来了。签单的时候叶修才惊讶了一下，喻文州的咖啡和黄少天的汽水，加起来一共六十，而他那壶喝起来和白开水没什么区别的茶，划了他两千块。
他跟喻文州之间没什么离情别意，在黄少天面前更是连眼神交流都欠缺，走了VIP通道安检，回头和俩人挥挥手就头也不回的离开。转身之前，他看到喻文州对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喻文州举起手附到耳边，朝他摆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15）
喻文州的短信就像是编排好的电视节目那样，在每天的早晨和晚上从无例外的翩翩抵达。
就是很普通的寒暄，记得吃早饭，Q市有雨要带厚衣服，记者会怎么看你脸色不好，是生病了吗？今天兴欣打得很好，尤其安文逸的治疗节奏，拿捏得太精彩了。诸如此类的聊天，清白得像是没有一丝意图。
叶修怀疑喻文州干脆有个关于他的时间表，否则怎么能在蓝雨紧凑的比赛和训练中还精确的掌握了他的行程。
叶修不知道的是，喜欢一个人，会不由自主的想去研究他，想知道他的一切，这不过是最简单的本能，甚至都无需费心留意。了解和思念，都是本能。只是喻文州很聪明，他把自己的欲望掩埋在深不见底的丛丛暗流之中，沉默得像是一尾从不发出声音的鱼，只有看到它侧鳍和尾巴的摆动才能明了他的前进方向。
可叶修总有以不变应万变之策：他从来不回复喻文州的短信。
而且还有黄少天这个大型干扰源。喻文州的短信一天也就两条，黄少天是一天七八条甚至十几条的刷屏，无视叶修的无视，把和叶修的短信框当成微博来写，自顾自享受倾诉的快感。到后来叶修整天把手机关了机扔在宿舍里，晚上睡觉之前才看一下未接来电，如果是喻文州的号码就回过去。他们在电话里不说短信的事，只谈比赛。喻文州的电话也打得很有节制，叶修说提供咨询，他就只是咨询，连交流其他战队的比赛都没有过。
喻文州不是没有提起过这个话头，只是甫一出口叶修就把它掐死了。
“不提供竞争对手分析。”叶修简洁的说，“还有问题没？没问题我睡觉了。”
喻文州只能苦笑着道晚安。
叶修的冷淡并非基于没心没肺。他刻意无视掉喻文州的短信却还是每天都会看一眼，相比之下黄少天的连对话他都不一定点开。只要不是蓝雨比赛的日子，再晚他都会给喻文州回个电话。虽然身边有方锐沐橙之类的人，但有时候直播看到精彩之处，叶修也会很想听听喻文州的想法，但是他不能，于是他只好去敲肖时钦王杰希之类的。
总有一天，他和喻文州的关系可以回到正轨。忘记他们这荒唐的几个月，做回清清白白的朋友，这种安全合法的关系，将会让他们双方都受益终生。
常规赛，兴欣主场迎战蓝雨。
叶修当然没有去迎接对手，连备战室里的交流都没有，他和喻文州的重逢，是他站在兴欣的选手席里，看向赛场上握手致意的两队人。喻文州作为队长，第一个结束了握手，然后他向叶修的方向看过来。他们在比赛场闪耀刺眼的灯光下遥遥对视，叶修想起了在苏黎世夺冠的那天，也是这样。他站在台下，看着场上负载起一个队伍的责任和荣光的这位年轻的后辈，他正好也看向自己，他的目光安静无声，万语千言。
叶修没有等来他认为会有的喻文州的电话。比赛结束后蓝雨就集体回了宾馆，第二天就踏上了回G市的飞机。喻文州仅仅在早晨的时候例行给他发了个短信说了一声。
叶修是觉得有点奇怪，但他不认为喻文州是放弃了。至少短信还是每天都发着，内容再简短也是满含诚意，这是后辈仅仅出于对前辈的尊敬无法做出来的。又或者喻文州是在报复他不回短信的冷淡，或者吊他的胃口，让他对喻文州有所期待然后落空，从而更加难以割舍。叶修在心里笑了笑，再精彩的手段，在被千百次锤炼过的决意面前也只是蚍蜉撼树，无用之功。
喻文州在默默铺陈着陷阱，而叶修同样在冷静等待一个机会。像是杀机四伏的战场，他们藏在暗处，握紧手中的法杖和刀。
（16）完结
兴欣客场击败蓝雨之后，叶修没有跟着大团回H市，他在G市多逗留了一天，蓝雨众人都很想念他，更何况这次比赛他们输得心服口服，兴欣并没有像有些人曾经暗地里担心过的那样，会因为叶修过于了解蓝雨的情况而进行有针对x_ing的布置。他们打得异常奔放，团队的配合甚至逾越了战术，连苏沐橙都在赛后记者会里承认这场的发挥可遇不可求。
第二天傍晚蓝雨依例在叶修最喜欢的那家馆子招待了他，饭桌上叶修就逐个分析了一下记者会上喻文州没有提到的部分。吃完饭大家去了KTV唱歌，他们包了整晚，唱到一半，黄少天已经陷入如痴如醉的麦霸状态，郑轩闷着头把自己的歌悄悄往前面c-h-a，叶修看了这些声色犬马的人们一眼，出去抽根烟。
KTV外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里几棵树，树被花坛围起来，叶修就坐在花坛上抽烟，一根完了又点了一根，然后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该来的总是要来。
“什么时候烟抽得这么凶了。”喻文州在他身边坐下来。
“就今天。”叶修叼着烟，凝视着外面街道上的路灯。
喻文州声音温和。“叶修，你在躲着我吗。”
“谈不上吧。以后不要再发短信了。”叶修说。
喻文州沉默了一下，说：“原来你收得到我的短信。我还以为都发丢了。”
“这么做没有意义。”叶修没有理会喻文州话中的苦涩，他把烟丢在脚下踩灭，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结束，以后还是朋友。”
“能告诉我理由么？”喻文州的语气很平静。
从叶修第一次拒绝他的暗示开始，到每条石沉大海的短信，喻文州欠缺的，也不过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喻文州从没想过主动去要，因为这一定会发展成叶修对这段关系的盖棺论定，但喻文州一直在斡旋，想要在最后的时间来到之前找到转机。可是今天叶修把这个话题硬生生的推到了他的面前，那么也只能去面对。
“那之前，先说说你的打算吧。”叶修说。“我也是一直在猜，万一自作多情不就闹笑话了。”
叶修没有回避喻文州的问题，但是他要喻文州先暴露出自己。可是到了这一步，任何心机和试探都不再有意义。
提出分手之前，要求对方先做表白，这未免有点残忍。
但是喻文州也只能微笑着去迎上叶修手中的利刃，以他新鲜剖开的赤裸的心脏。
喻文州在叶修面前半蹲下身，把手搭在叶修的膝上，握住叶修的手。他的手指温热而叶修的冰凉，喻文州微微仰起头，看着叶修的脸。他的五官清秀，眼神平静如深潭，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睛。
这是他深爱已久的男人。
“我想和你在一起，叶修。”喻文州说，“我想和你一辈子都在一起。”
叶修揉揉喻文州的头发。他从不对喻文州做这么亲密宠溺的动作，这是第一次。他和喻文州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开口。
叶修说：“那么，我的答案是，我不能。”
喻文州的眼神让叶修的心揪了一下，但他没有理会，慢慢说了下去。
“一开始，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单纯身体上的关系。你在生活中很照顾我，文州，这是你值得我感谢的地方，也仅是感谢。后来我察觉到，你对我不仅仅是作为一个炮友那么简单，我想了一段时间，觉得不能这样下去。我本来以为时间会让我们的关系淡掉，不过看起来你并没有这个打算。”
“对了，理由。理由有很多个，但是都跟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所以你不必纠结。作为情人，你确实太完美了，就连我拒绝你，都觉得自己是吃了大亏。”叶修苦笑着摸了摸喻文州的脸。喻文州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他，静静等他说下去。
“我十几岁时，为了打游戏离家出走，中间十来年没有正经回过家。虽然看上去像是个不孝子，但我能这样做，也是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的职业竞技生涯到头，我就会回到家人身边，孝敬父母，陪伴弟弟，弥补这么多年我亏欠他们的。虽然我爸爸已经对我打荣耀这个事情看得很开，退役后我依然能继续从事之前的事业，但是去考虑他们的感受，已经是我未来生活的重心之一，我不想在家庭关系已经平静下来的时候，再给他们制造新的波澜。”
“但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理由，我想你更能够理解。我过去，现在，未来的几乎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荣耀这个游戏上，这是我的理想和爱情，哪怕退役了也依然是这样。我抽不出，也不打算抽出精力放在感情生活上，这对我来说不值得，太浪费。仅仅和你做了几个月炮友，就已经很折磨我，让一个人介入我的生活，成为我未来生命的重心，对于我来说是不可能的。生命简直太短暂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挥霍在这方面。”
“所以，我和你的诉求根本不一样，如果你对我有所期待，是注定会落空的，还不如趁没有付出多少的时候把这个念头断掉。”叶修看着喻文州，他的眼神非常温柔。“你要的东西，不管是感情，陪伴，还是持续一生的稳定认真的关系，很抱歉，文州，我给不了你。如果我曾经让你产生过这种错觉的话，我向你道歉。我也很怕这种关系持续下去，会耽误你寻找到真正的伴侣，耽误你一生的婚姻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