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欲望的枷锁 作者:少知艾柠(上)【完结】(32)

2019-06-13  作者|标签:少知艾柠

  有时候觉得跟周围这群傻瓜一起上课真是让人感到很糟心。他们上课听不懂,老师又得重新啰嗦一遍;作业不会写,老师就得占用自习课的时间来讲解;下课还得在教室里吵吵闹闹,不让人安静地学习。这四周的男男女女,戴着不同样式同一作用的眼镜,在那镜片后面,不仅仅只是求知的眼神,还有愚蠢呆笨的目光,我时常傲慢又无礼地想,在那些浅显易懂的瞳孔后面,究竟是不是一团豆腐渣似的大脑,条理混乱、纹络复杂。

  亲爱的同学们在考试卷子发下来后,沉默而沮丧的背后是后悔,他们会因一道题而责备自己,会因上课打瞌睡而错过一道题责骂自己,会因每天没有三十六个小时或者四十八个小时以便有更多的时间拿来学习而懊恼不已。可贵的是,他们的雄心壮志从未因此衰减分毫,只在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攀爬着高峰,成就自己的英勇之路。

  每当有同学问我这道数学题怎么解,那道物理题如何求,还有化学里的方程式、生物中的细胞分裂等这些白痴的问题时,潮起在心中的不是自己会解这些题目的骄傲与别人求教我时而膨胀起来的虚荣心,而是不耐烦,非常、非常的不耐烦。真的!你能想象出当一个人正航行在思维的汪洋中抓捕鲨鱼时,突然被一个大浪拍翻小船的糟心吗?我们都知道正在沙地上画几何图形的阿基米德不耐烦被破城而入的罗马士兵打扰而丢掉了伟大的x_ing命的故事。是的,就是这样的一种遗憾与痛苦。对于一个思考者来讲,他们就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不停的在耳边嗡嗡嗡、嗡嗡嗡。麻烦之处在于我作为同学,还不能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愤怒样子,可能是心中的善良让我不忍心拒绝他们求教时的可怜样。所以,我总是用最快、最简洁的方法讲完,而且绝不会给他们讲第二遍。

  这群傻瓜蛋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在恶狠狠地剥夺我宝贵的时间,还是以一个竞争对手的身份,多么的无耻啊!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的讲解,我能学会不少的新知识,能解好几道题出来,可是他们却用一个无用之极的“谢谢”就对付了我的“牺牲”,我甚至都分辨不清是发自心底深处还是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就脱口而出的一个词语。当在模拟考试卷上拿到我为他讲解的那道题的分数后,也只顾着自己洋洋得意,完全忘记了我的功劳。那脸上虚伪的笑真让人看不惯。

  钟无盐与我之间的关系也似乎只是一种交易。我浪费时间给她讲题,她用她温煦的爱情回报我,她慷慨地赠予我她s-hi润的嘴唇,她柔软的胸脯,她小巧的手心,她抱住我时身体的颤动真实感。尽管对我来说,这些都可有可无,我也并不主动去索要这些东西。所以,我从没主动地吻她的唇,抱她的腰,牵她的手,感受她的体温。但这是她给我的报酬,我每次都能理所当然地接受。

  每个周六的天气都不一样,有时阳光明媚,有时细雨霏霏,有时y-in沉怒容,有时电闪雷鸣。多亏了钟无盐,我才会得知这个让人莫名兴奋的事实。

  学校本是正常双休,但领导们却鼓励学生周六去教室里自习写作业。为了不让这条“制度”显得太畸形,老师并不会去教室里强行督促学生们的积极x_ing,给辛劳可敬的人一点实质x_ing的关心,而学生们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大部分学生义正言辞地选择不去,自称在家里用功学习,剩下的学生觉得教室就像是一间教堂,在教堂里面做礼拜会更能彰显出他们的虔诚,于是在睡饱觉后姗姗来迟。或许意志坚定的苦读者维持本心,不贪恋早晨懒觉的诱惑。

  一个天朗气清的周六,我看到路旁那一树据说是梅花的枯木开花了。我坐在教室里,身边坐着我的女朋友,从上午九点钟开始,被她缠着聊天、问题、聊天、聊天……我分不出多少的心思去宠幸学习。

  我本没有周六来学校自习的习惯,除非是用“必须”的强制x_ing要求。因为考虑到来去学校不但会花掉我两个小时,且待在人声嘈杂的教室里效率会变得低下很多——周六的教室里会有交谈声、打闹声、音乐声,他们甚至还会在教室里放电影看。

  有吃了豹子胆的同学竟然还提议大家要不要看一部□□电影,在场的女同志都沉默着不吭声,自顾自地埋头写作业,也不知道她们是真没听见男生们的污言秽语,还是听见了装作没听见。

  这些纯洁的正值青春华年的姑娘们会因看到电影里亲吻的镜头而修饰上天然的可爱脸红。

  “这么简单的一道题你都不会啊?”我看着钟无盐笑吟吟的脸,觉得她根本就没在认真,还以一种玩闹的心态来拉扯我陷进去。我立时加重了语气,脸上露出严肃的态度。“你有认真地想过这道题吗?”她的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我很是生气。

  “有啊,我认真地想过啊,可是想不出来嘛。”她目光里一点委屈的样子都没有。

  “那你真够笨的。”有时候我真忍受不了她的蠢笨,就像一个大人成天被小孩子缠着问各种愚蠢的问题,总有那么几次会感到厌烦的。“还当物理科代表呢。”

  我扯过一张Cao稿纸,然后照着题目画了一个简易的图形。“听着,遇到这种力学问题,首先想到的就是‘受力分析’,挨个挨个地将它所受的力全都画出来,重力、支持力、各种摩擦力,有时候是多个物体,那就先分析整体,然后拆开分析个体。读完题目我们就应该知道这是一道涉及到三个小滑块的弹簧力学题,所以就这样来分析。”我画出几幅不同状态的图形,分别标出各幅图解上的受力情况。

  “先分析第一种情况,”我将笔指在第一幅图上,“小滑块有一个初速度,然后碰撞上了第二个小滑块……”

  一道轻微却清晰的吸鼻子的声音响在耳旁,它打断了我的话,我扭过头去看钟无盐,骇然地发现她已经哭了。晶莹的眼泪珠子不停地从眼眶里冒出来,顺着脸颊,流到下颌,往下啪嗒啪嗒地掉着,像是突然泛滥成灾的两条河流。

  一时之间我呆愣住了,在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她就推开凳子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教室。我抬眼注意到那群看热闹的家伙都在盯着我,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随即我赶紧起身尾随住她。

  她一边哭一边快步走到我们平时吃晚饭的那个角落里,面朝着砖墙,白玉似的双手不住地抹大颗大颗的珍珠粒儿,喉间也开始发出刻意压制住的模糊哼叫。

  钟无盐的肩膀应和着哭泣一抖、一抖,她伤心地撇着嘴巴,轻声哼哼着大肆流泪,那些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宝贝此刻变得这么的廉价。

  “你怎么啦?”我不了解她哭的原因,将手搭上她的肩膀问道。

  她不回答我,也不看我,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着。

  我皱起眉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悲伤地哭泣。“你怎么啦?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伤心,你可以告诉我呀。”

  她还是不理我,只是背对着我,默默地用手抹眼泪,那么多决堤的水花都打s-hi了她的衣袖。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情来让她止住这令人心碎的情感。

  我沉默地杵在她的身后,感到异常的难受。

  十二岁的时候,姐姐在学校的招生办公室里流泪哭泣,当时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难过的流泪。流萤眼眶里喷涌而出的泪水不仅滴落在了地上,还流进了她张开的嘴里,她自己一个人尝着流泪的味道。当母亲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闷声的哭泣还是能很清晰地听见,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睹了一场哭戏。事后,我还曾不止一次地拿这事儿来嘲笑她好哭。

  后来,每次看到流萤沉默着不说话,看到她脸上那种平静的表情让我感觉心里发慌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次她哭的场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懂得那次姐姐为何而哭了。

  现今,我十六岁,我以为我长大了。可我仍然像一个小孩子不懂无盐这么大滴大滴地掉着泪珠儿的原因是什么。她脸上不休不止的洪水让我想起了流萤哭泣时的模样。

  心里蓦地一阵揪心似的难受,像是有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心脏,在狠狠地挤压扭动,让我透不过气来。

  “别哭啦。”我听到我的声音很温柔。“我的心里好难受,好难受啊。”我将双手搭在无盐的肩膀上,她颤抖的身体被我清晰明白地感受到了肆掠的情感。

  我犹豫着要不要像当初妈妈抱着姐姐那样,抱着钟无盐。

  钟无盐转过身,用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我。接着她突然一头撞进我的怀里,双手死命地抱住我的腰,将脸埋在我的胸口,开始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起来。

  悲惨可怜的声音像是压抑了很久的火山,突然之间就喷发了,飞烟遮天蔽日。

  “呜呜呜……”

  让我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我痛苦不堪的眼泪,让我爱怜深情的面容。

  我搂住她的背,紧紧地搂住她。我们的身体第一次贴得这样的紧。

  “我就是很笨,很笨,很笨的嘛。”钟无盐泣不成声地嘶叫道:“我讨厌物理,我讨厌数学,我讨厌化学,我讨厌生物,我讨厌那些枯燥的题目,它们总是让我心里感到恐惧。可我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强行装出开心的样子,要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我喜欢数学,我喜欢物理,我喜欢化学,我喜欢生物’。每天我跨进学校的大门,走进教室的门口,我都感到压倒x_ing的惊慌失措,像是一个孤单软弱的人面对着纷踏而来的千军万马,硝烟密布的战场让我好害怕呀!好害怕……呜呜……我上课时暗示自己,我写题时暗示自己,我下课时也暗示自己,我看见数学老师、物理老师、化学老师、生物老师的时候暗示自己,我对自己说‘我喜欢他们,他们不是我的敌人,我不需要害怕他们,我要好好地学习’,我是蠢、笨,笨到不适合当物理课代表,但为了证明我内心的勇气,我勇敢地竞选了物理课代表,我相信我会逐渐地喜欢上它们的。我一直在很努力地、很努力地喜欢它们啊。可是我的心里依旧是那么的压抑,那么的难受,那么的害怕。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32/56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