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耀受冷门CP】你是浪子别泊岸 作者:二十四桥上【完结】(13)

2019-06-13  作者|标签:二十四桥上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花季雨季

  濠镜猫着腰躲在小雪兰后面,他的夹鼻金边眼镜在叶片之间时隐时现,王耀赤着脚走过去,往左边看时,濠镜偏过头往右边去,踮起脚尖从顶上往下看时,他又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花架底下,王耀生了气x_ing,绕了半圈觉着是濠镜一定是朝着反方向走了,又蹑手蹑脚走回去,脚踩到一滩雪水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虽是压着声音,还是被濠镜听见了。

  “我在原地站得好好的,只等着你过来再跑。”

  “在小瞧我?”王耀索x_ing蹲下身子,对面却是濠镜一只手扶着镜片,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弯腰看着他,“我想你没法从花架下钻过来。”濠镜卷起袍子,佝偻着背就往王耀那里缩着,到了中间,他突然停下,一抬头就撞到了花架,他边揉额角边眯眼朝王耀问道:“你过来怎么样?我知道你肯定能钻过来的,对于你来说这东西不算太矮。”

  王耀听了这句话,倒退了三四步,又弯着腰冲濠镜做怪相,吐舌头挤眼睛,又说道:“你就在这里待着,我可走了。”濠镜还以为他是开玩笑,依旧在花架下没什么动作,王耀却当真转了个身,濠镜才慢悠悠从架子底下钻出来,头发上全是亮晶晶的水珠,稍微仰起头,水珠就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等他总算把自己打理干净时,王耀已经消失在回廊里,他在余雪上留下黑乎乎的脚印,走到哪里,哪里就像是停了一只乌鸦。

  前些年里偷渡来的荷兰人不知为何又在厅堂里坐着了,他的额头上有一块月牙疤,据说是一次搭着葡萄牙人的货船走到苏门答腊,才要下船的时候因为身上腌鱼味太重,当即被指认出真身,脾气暴躁的总督挥着长棍在他的额头上狠狠来一下。另外一个版本却是他往一个千年极寒之处历险,被一个冒失鬼用铁锨在脸上划了一下。

  “有宁古塔那样冷吗?”濠镜嘴里嚼着马蹄糕。

  “比宁古塔还要冷。”荷兰人扳着一张脸,除了龙老先生给他大洋的时候,从未见他从那双绿眼睛里焕发出更多的光彩,他和他运送的香料一样,生冷得除了气味和名头也找不到别的印象深刻之处。龙老先生私下里管他叫红毛鬼子,濠镜也跟着叫红毛鬼子,时间一长,即使旁人不想这么叫,一开口也是“瞎倒腾的红毛鬼子”云云,但是这个荷兰人没有一头红发,也没有长着一身红毛,他围着一条蓝白围巾,大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闷闷地盯着一个点。

  龙老先生手里握着他那副打不动的铁算盘,每一颗算珠都牢牢固定着,龙老先生只要动动手指象征x_ing的拨敲,不一会儿就出了数字。

  “东庄亏欠了你三百两白银。”龙老先生把铁算盘收好,抬眉就见王耀这番破石而出的派头,目光又在他的脚上停了停,就收回目光,继续算着账本,王耀想着红毛鬼子这是个怎样的来历,总该不是和红孩儿是一个出路的鬼神,他依稀记得有小册子上画过红毛鬼子的事,然而才翻了几页就被个远房什么亲戚要了去,约好了一月后归还,此后除了在灶洞里见着过熊熊燃烧的沈有容,那本书也就没了下落。或许是站得太久了,红毛鬼子注意到了他,只是头一个看得也是王耀的脚,就同王耀的脚说了一句:“我带了好的皮鞋,如今见你比几年前长得大了些,权且做个贺礼,便宜些卖与你。”

  “你做的人情真好。”

  龙老先生打住自己的算盘,同荷兰人半真半假的来了这么一句。荷兰人也不生气,只是走到王耀面前,比着自己的身高说:“你果然是长高了些。”听见这话,王耀就不可遏止的笑了,他喜欢听见这话,似乎听一次就能飞上青天做一只大鹏鸟儿似的欢畅,这下子就连眼前的荷兰人也不讨嫌了,敲糖的人从门前过时,叮叮当当仿佛是惦记着王耀口里的几个子,拐了几个弯儿之后,这声音停止了,想必是有人买了一块敲糖。

  “等我下次来这里,就送你一套水浒叶子。”王耀深知荷兰人这番话是不可信的,一来叶子是行酒令才用的,在龙老先生眼前喝不得酒,也容不下这类小玩意儿,二来这厮狡诈至极,天知道水浒叶子会不会被他换成水煮叶子呢?他仗着自己的国语不大标准,总是爱用些混淆的字眼,若不是作为有着满打满算的诚意,整个人早已被眼风削成了粉末。然而他说这几年香料生意愈发难熬了,时局动荡,兴许是再接下一笔单子就金盆洗手了吧。

  “你这话说完之后怕是自己都不信,”龙老先生摇摇头,“除非掉进钱窟窿里,否则这话还是留着自己腌了吃。”

  荷兰人咧咧嘴没笑,他瞧着王耀:“我同你约好了,下次送你一套水浒叶子。”

  王耀抿着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两手背在后面,站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了谢。

  “你是不信我?”荷兰人大半个身子往前倾着,“那我给你写张条子怎么样?”

  绿眼睛越过王耀打量着屋顶上的一只乌鸦,它矜持地随意啄啄,一颗石子飞上来,它就倏的一下蹿得很远,四处看看又落下了,安心觅Cao籽,紧跟着又是小石子似的东西飞了上来,它头恰恰一低,擦着翅膀过去,这下子就把这只乌鸦惊得不浅,它向上俯冲,从天边远远来的鸦群将它裹挟着,很快就消失在荷兰人的视线里,王耀脚上跳了跳,他回过头看着只剩下小黑点的鸦群,又歪歪脑袋,再转回来时,他对荷兰人说道:

  “可是,先生,最后一个承诺是唯一一个可以不遵守的承诺。”

  “我可不是那群投机取巧的老吝啬鬼,况且我还没老到准备用自己的脸皮下赌注。”荷兰人走到外面,阳光给他的围巾打了一层亮,他蹲在乌鸦先前站过的墙角下,搜寻了一番,一无所获,他又走回来,同王耀那双笑盈盈的眼睛对上,“你是看见了什么?”

  王耀只是抿嘴摇摇头,打定主意不开口,荷兰人的好奇心也持续得不长,何况龙老先生也替他核对完了账本,再没有拖延行程的理由,王耀进了里屋,出来时脚上套好了一双旧鞋,然而此刻从墙的另一头传来尖锐的鸟鸣,仔细辨听,这鸟鸣更像是人为的暗号一样。

  龙老先生皱皱眉头,也就由着王耀走了,荷兰人目光尾随王耀,他弯腰从雪堆里捻起一颗小石子,转个身,黑发随着他的转动像是活起来似的。

  王耀把小石子扔给荷兰人,挥挥手,眯着眼睛喊道:

  “我走啦,别忘了我的水浒叶子!”

  小石子打磨成骰子的模样,朝上的一面是三个凹陷的小圆面。

  荷兰人摸着三个小圆面,他的指甲深深嵌进凹面里,在指甲壳上显示出一个柔软的月牙白弧形,他听见龙老先生打着铁算盘,从中繁衍出了音韵的神形。他都忘了自己听龙打算盘听了多长时间,等到日落时,他才回味过来自己伫立在街道上,狭长的y-in影在前方徘徊了几步,在灯笼的光芒中稀疏成几缕,最后像一根轻柔的蜘蛛丝似的缠绕在自己肩头。

  王耀背上生了碗口大的疮,白天以为是布料糙得难受,趁着龙先生不注意在墙上蹭了蹭,就好像是在背部划了一道大口子似的,当即疼得顺着墙壁滑了下去,到晚上濠镜替他揭开衣服看,血把里衣染得深深浅浅,和脓r_ou_搅合作一团,濠镜就“诶”了一声,王耀以为是怎么了,耐不住x_ing子扭着身子看,反而将伤口越发扯得严重,滴滴答答流血,皮肤裸在外面久了,王耀也不觉得疼,看着伤疤也只是皱皱眉头,伸手一碰,没甚感觉,就又往里摸了摸,霎时间杀猪般嚎了起来。

  濠镜忙替他掩了被子,喊先生时赤着脚在雪地上打了好几个趔趄,他奔跑的时候头顶上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明火,还没有仰望,斗转星移间已不知去向。这个冬天在浓厚的药味里,水浒叶子没有了,绿眼睛带来的兰Cao被喂了大半的汤药,搬家时一移土,才发觉的根系已经全部烂完,留在土里捡不出来也带不走。

  “你还记得那个荷兰人吗?”龙老先生问道。

  “怎么会记不得?他还欠我一套水浒叶子,”王耀原本是歪着脑袋,现在反而坐得端正了些,“我可是挂念了很久。”

  “恐怕是真没有了,他回去了。”

  “那,他算是欠我一套水浒叶子对吗?”

  “或许吧。”

  这段潦Cao的对话最终以王耀教着濠镜读《礼记》截止了,龙和王耀都不知道对方在想荷兰人的什么,龙可能猜出了什么,但在有十全把握之前他不会说,濠镜念着“夫礼之初”,他就在一边打着自己的铁算盘,一打就是三个月。在道路的尽头,铁算盘中的一颗珠子被打碎了,龙皱了皱眉头,将算盘收进匣子里。

  夜晚,濠镜同王耀在炕上卧着,他把自己日日戴着的檀香珠子取下来,递给王耀,让他瞧着,两人并排,肩贴着肩躺得安稳,想起早时两人在院子里跳格子扔沙包的情形,聊着聊着也就忘了时辰,王耀困得难受,他侧过头见濠镜将珠子拿过去贴在自己的眼珠子上,充当着熊猫的眼圈,他又把珠子抢过来——他只要睡不够脾气就有点野蛮,把珠子当作胡子套在自己的下巴上,说道:“你看,这像不像胡子?”

  “不像,珠子要套在嘴巴上才像胡子。”濠镜说道。

  王耀照着他的话做了,又问道:“你说这样像吗?”

  “不像,一点都不像。”濠镜固执地摇头,差点把枕头也给带到地上去,即使如此他还是凑得离王耀进了些,重复着嘴里的话。

  王耀急了,就说,你那黑眼圈才不像,你看我的胡子多像真的,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就觉得自己傻到家了,但是话已经说了还是要辩得分明。濠镜就喃喃地念叨了几句,王耀没听清,就凑得更近了些,谁料濠镜一只手扶着王耀的头,就把他的脸往自己方向拉去,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王耀只记得自己含糊不清地争辩着问濠镜,他的珠子像不像胡子,最后是一个膝盖顶在濠镜的小腹上,濠镜一疼,也就从王耀身上滑了下去。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3/1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