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龙算命的日子 作者:谢樨【完结】(40)

2019-01-26  作者|标签:谢樨 甜文 情有独钟 异能


  “你知道他这回为什么醒不来么?”小凤凰问。
  玄龙谨慎地摇了摇头。
  “因为醒不过来,他受伤了。”待到玄龙手忙脚乱地要扒花珏的衣服查看时,小凤凰慢悠悠地又补了一句:“是……情伤。”
  玄龙怔了一下,而后低头喃喃道:“因为我最后……没有先找到他。”
  他差点就把他弄丢了。
  我们回家,我要你。
  不给,你去找他罢,我不怪你。你要我,可是我不要你了。
  字字诛心,言犹在耳。
  “蠢龙,不是这个,你觉得他喜欢你吗?”小凤凰问。
  玄龙小心地抱着花珏,不敢说话。
  “那我们先假设一下,就当成是喜欢的,很喜欢。”小凤凰顿了顿,忽而又道,“可是你喜欢他吗?”
  “喜欢的。”玄龙脱口而出,却被小凤凰一翅膀拍在脑门上,“好好想,要是让你做个选择,认识了花珏就没有宁清,认识了宁清就见不到花珏,你选哪个?”
  玄龙又愣住了:“他们是同一个人……”
  小凤凰很耐心:“那你比较一下,你喜欢的到底是谁?我们常说人不能三心二意,嘲风,你要看清楚,前世的人不能等同于这一世,他们并没有哪点相同。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你知不知道?”
  玄龙没吭声,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不等同”这三个字上面。
  他陡然想起了在小凤凰的过去中所见到的人事:三青国师与花珏,的确是不同的。他以紫阳王的身份与国师探讨过那么多次,相处的时间恐怕还要比花珏更多一些,可是始终都没有发现对方是谁。
  这样看下来,他好像更喜欢花珏一点?
  但他凭本能知道,这两者是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对他重要的人,他生生世世都记得,哪一个都不能被当做权衡的那杆秤,放在人前明码标价。在未知的过去和摔倒的眼前人之间,他选择了眼前人,连自己都没有想明白是为了什么,没有任何当下的理由。
  “什么是喜欢?”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
  “喜欢便是,你看到那个人,你会紧张,会担忧,会知道什么是心如擂鼓,夜不能寐,你想要亲近他,和你们龙类、我们鸟类、他们猫类同人的亲近是不同的。”小凤凰举了个例子,“你看我和花大宝……同志,都很喜欢被花珏摸一摸毛,抱一抱,亲一亲也是可以的,但这不代表我们喜欢他,想跟他成亲,对罢?”
  玄龙赶紧道:“你们不能和他成亲。”
  小凤凰白了他一眼:“不跟你抢;宁清是养你长大的那一个人,可是你以为的喜欢,便真的是喜欢了吗?对咱们妖兽来说,第一个看见的人总是会不同的。”
  耐心地等他出壳,开心地将他抱入怀里,夏日枕在他凉凉的肚皮上,冬日又将他死命捂进怀里暖着……教他说话,教他法术,教他用眼睛去看人世,那种温暖他生生世世都记得。在大雪封山、群林寂静之时,唯有他们两个还能彼此说说话。千年生长的寂寞唯有在此人身上得以纾解,他听他说成亲的故事,知道成亲后两个人便会永远在一起。
  这和他们眼下的情况有何区别?他以为他们生生世世都不会分离。在那个宁静的小山村里,时间仿佛是静止的。
  玄龙有点茫然,这不是喜欢么?
  那花珏对他来说又是什么?是江边那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人儿,温吞性子,有时却也会闹一点小脾气,很好欺负的一个家伙,被欺负了过后总会佯装硬气地口头教训一顿,说不过的时候便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小凤凰咳嗽了一声:“此事点到为止,你自己去悟罢。”
  玄龙刚想继续问,却发现怀里人动了一下。
  花珏缩了缩身体,往深里蹭了蹭,将自己埋得更深了一些。玄龙的呼吸陡然一凝,低头看去,却发现近在咫尺的人眼睫颤抖了一下,像是冬日被风轻轻吹拂飘动的雪花,悠然落下,点亮一湖漆深的潭水。那潭水荡漾着些许的波光,倒影着他的影子。
  花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也就在这时,玄龙咽了咽口水,忽而感到自己心跳得飞快,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仿佛那眼睫直接扫过他心口一般。他不敢动,不敢说话,甚而不敢继续凝视他的眼睛,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和之前一样抱着他,让两个人的呼吸轻轻融合,散成一团贴近的雾气。
  花珏睁开眼,先看了看蹲在一边的花大宝,蹲在花大宝头顶的小凤凰,而后抬起眼,看见了一脸紧张的玄龙。
  他慢慢地道:“……嘲风。”
  

  ☆、幻-咸味奶糖

  玄龙赶紧道:“我在。”
  花珏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迷惑, 他愣了一会儿后, 怔怔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玄龙低声道:“幻境崩塌了,我就带着你回来了。”
  “哦。”花珏点了点头,像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玄龙再等了一会儿后, 却发现花珏在他怀里扑腾了几下, 准备爬起来,玄龙赶紧抓住他的手:“天还没亮, 你接着睡罢。”
  花珏揉了揉眼睛, 努力清醒了一下子, 问玄龙道:“那你……看清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吗?你要是没看清, 我可以告诉你,我刚刚梦到了。梦到了宁……清以前的事情。”
  玄龙摸了摸他的头:“不用。”
  听到了以往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 玄龙的反应很平静。花珏对于这样的平静已经预想到了,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想到大概确实如此, 既然玄龙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 将所有前缘拾起,自己实在不用报什么希望。
  这样的爱他不要,花珏从小便倔, 在这等事上更不可能成为别人的附庸。玄龙知道了, 他也知道了, 两边话说开,便到此为止。
  花珏点了点头:“那你什么时候走?”
  玄龙的身体僵了一下。
  花珏见他神色有异,还以为他没听清楚, 于是再问了一遍:“你什么时候走?我想过了,不想继续跟你一起了,你应当也是这么觉得的罢……我们眼下这样,实在没有意思。”
  说着,他抽出被玄龙握住的手,把花大宝接过来放在怀里抱着,抬眼望着他。花大宝一动不动,这狸花猫头顶的小凤凰也一动不动,愣了片刻后开始拼命给玄龙使眼色,似乎是意识到了情况不太对——花珏这次的态度异常坚决,小凤凰教给这条龙的东西,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明白没有——这条龙再不出声,恐怕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
  半天后,玄龙憋出几个字:“有,有意思的……”
  花珏眨巴了几下眼睛,玄龙有点着急,他大声说了一遍:“有意思,我觉得我们这样很好。”似乎是怕吓到他,玄龙放轻了声音,认真地看着他:“我喜欢你,花珏,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不要赶我走。”
  这回倒是花珏楞了一下。从他认识玄龙开始,不论是在现实还是幻境中,这条龙都没这么直白地跟他说过喜欢二字,这两字重如千钧,仿佛会烫到他一样,花珏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不会成为你喜欢的那个人的样子的。”花珏道,“我只是一个小算命的。”
  玄龙捧过他的脸,不让他转过视线,而只能看着他的眼睛:“我喜欢的就是你,我想明白了,花珏,我只有在看到你时会心如擂鼓,也只有你让我夜不成寐,凤篁说这是喜欢的话,我的的确确只喜欢你一人。”
  花珏哑声了片刻。
  “你信我,花珏。”玄龙道。
  花珏又有点想哭,他掰开玄龙的双手,把脸偏过去:“我真的不喜欢你了,我应当对你说过,幻境中的都是假的,你也不要当真,我只是在你面前演戏。”
  “你骗我。”玄龙嘶哑着声音道,“你说不喜欢我了,这句话也是在幻境中说的,不能当真。”
  花珏反倒被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气笑了,笑过片刻后没忍住红了眼睛,偷偷摸摸拿手擦。擦着擦着,花珏往旁边偷偷看,发现玄龙眼里也雾了一层薄薄的水光,桃花色,只不过没掉出来。两人视线相对,互相都楞了一下,接着玄龙凑过来给他擦眼泪,花珏拼命躲,躲到床里面,最后被玄龙圈住了,他们二人几乎可以算作哭成一团,只不过一个人闷声抽噎,一个人竭力忍住。
  花珏被他制住了双手,十分委屈:“你走,别看我。”
  玄龙道:“我不走。”
  两个人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一样,花珏不想在玄龙面前掉面子,本想忍住眼泪,结果没忍住,哭得稀里哗啦的。玄龙紧紧抱着他,不知所措地给他拍着背:“对不起,花珏。你不相信的话,那便让我忘记罢,用判官笔让我忘记以前的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花珏呜咽道:“不好,不开始。”
  “你不要跟其他的人成亲,只跟我成亲,好不好?”
  花珏继续哭:“不好,我要跟别人成亲,就不跟你成亲。”
  玄龙无奈,镇定下来后,轻轻顺着他的脊背拍下去,任他哭得浑身发抖。他吻走他眼上的泪,亲吻他湿漉漉的眼睛,觉得自己内心酸涩:“……别哭了。”玄龙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脑子里只剩下花珏红着眼睛戒备着的姿态,只听得见他抽噎的声音,一下一下地砸在他心上。
  他的手指轻轻擦过花珏白净温润的下颌,抚走一滴泪珠:“……别哭了。”
  过了一会儿,花珏缓过气来,慢慢停止了抽噎,老老实实地被玄龙抱在怀里。玄龙低声问他:“饿不饿,我去给你弄一点东西吃?”
  花珏没吭声,玄龙又问:“冷不冷,被子是不是有点薄,你刚刚发烧了,别哭,很消耗体力的。”
  花珏觉得这条龙简直太烦了,他现在只想安安生生地呆在家里。他伸腿踹了几下身边这条龙,没踹动,却反而被抱得更紧了:“花珏。”
  花珏终于开始意识到,如果再不回答这条龙,他恐怕会持续不断地骚扰下去,后患无穷。
  花珏“嗯”了一声,也没什么力气踹他了,乖乖窝在他怀里。
  玄龙小心翼翼地问:“我还能……睡在这里吗?”
  花珏想也没想:“不能,你下去,快点走。”由于哭过了,他声音哑得厉害。
  玄龙伏在他身后,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花珏。”
  花珏见他不走,于是闭上嘴,决心不理他。玄龙却一直念着他的名字,好似魔怔了一般:“花珏,花珏……”
  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渐渐听不见了。花珏等了一会儿,发觉身后人呼吸悠长,却像是睡着了。
  玄龙箍得太紧,花珏在他怀里努力了多次才翻过身来,面对他,这时候才真正看清楚:这条龙的确是睡着了。
  玄龙面有疲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比他平日的模样消瘦了一些,灯影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俊秀的脸上,划出几片温柔的弧形阴影。
  连衣服都没脱呢,鞋也没脱。
  这条龙又不脱衣服就上床。
  花珏再次开始想哭起来,兴许他自己也说不清理由,只是这一瞬,积压在心里的怒火和怨气都消散了,反而埋怨起自己的不争气。花珏想要下床帮玄龙把鞋脱了,却见到小凤凰和花大宝卖力地完成了这项任务,随后嗖地一声齐齐溜走了。房中只剩他们两人,花珏被抱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他挣脱不开,带着哭腔,更加委屈了:“你倒是松松手……”
  花珏吸了吸鼻子,边擦眼泪便挣动着,玄龙在睡梦中隐约感觉他要跑,也卯足了劲儿不让他动。花珏折腾得汗都要下来了,终于腾出一只手的空,给玄龙盖好了被子,而后再缩回原处,把眼泪鼻涕全糊在玄龙胸前的衣襟上。
  “不讲道理。”花珏最后小声说,“你一点道理都不讲,嘲风。”
  两人便这么抱着,睡了整夜;第二天醒来时均肿着眼睛,对于小凤凰问出的关于是否哭过的问题,整齐地矢口否认了。
  

  ☆、幻-过年好呀大家

  时是初春, 紫阳王战死时是初冬, 回来后穿着并无什么不同。花珏有点反应不过来,出门望见对面的城主府,这才想到紫阳王府后被废弃, 经由江陵城主告请圣上, 这才翻修了一遍。
  而那时候,花家想必还没有搬过来罢?
  他在判官笔给他的梦境中看到了, 想必宁清未能如愿投生为牛马, 反而又当了一世人, 便是这一世的花珏。大清早, 他煮了一锅面条,煎了几个水米饼, 心不在焉地坐在桌前吃完了饭。席间,小凤凰安静地啄着煎饼,花大宝默默嗅着小鱼干, 卷起一两个吃着, 玄龙坐在花珏对面,大气也不敢出,默默垂头夹菜。
  桌上没有菜, 他便夹了一根面条进花珏碗里。
  花珏抬头望了他一眼, 玄龙赶紧解释道:“你……多吃点, 补身体。”
  花珏没说什么,看着在碗边半拉着晃荡的那根可怜兮兮的面条,将它夹起来放进了嘴里。玄龙见他吃了, 立即又给他夹了一根面条,有点期待地看着他。
  花珏再次沉默着吃了下去,等他看见玄龙又跃跃欲试地准备给他夹面条时,他出声了:“嘲风。”
  玄龙放下筷子,端正严肃地看着他:“你说。”
  “面条不是一根一根吃的,也不是菜,沾汤带水的东西不宜夹来夹去。”花珏道。
  玄龙道:“哦。”
  “不要给我夹了,你自己好好吃罢。”
  玄龙低头吃面:“好。”
  花珏以为他安分了,正准备低头喝面汤,又见从天而降一条干巴炸小鱼,吧嗒一声落入他的碗中。玄龙征用了花大宝的饭碗,试图给花珏加菜,花大宝嗅了嗅自己的碗,走过去蹲在玄龙面前,叼走了他碗里的一个鸡蛋作为交换,在桌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花珏看着面前在汤里泡得泛白、泛着浓烈鱼腥气的小鱼干,眼皮抽了抽,将筷子放下了:“你们慢慢吃。”
  玄龙一愣:“你去哪?”
  花珏面无表情:“我去找一下桑先生。你们不要乱跑,吃完了之后——”
  玄龙赶紧道:“碗我来洗。”
  花珏顿了顿,“嗯”了一声,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后便出门了。玄龙望着他的背影,有点怅然若失。
  小凤凰用尖嘴戳他:“他去找他的初恋情人了诶。”
  玄龙不吭声。在幻境中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属于紫阳王的那部分已经远去了,剩下的不知真假,他怕哪天自己就忘了,就像清晨后的人们常常会忘记自己昨晚做的梦一样。
  ……然而还没忘记花珏跟那个人陈情表白的场景。
  小凤凰见玄龙有点颓然,接着便鼓励道:“不要紧,我们常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你用心了,再用一些我教给你的风月技巧,保证花珏不会再生你的气。”
  玄龙询问:“什么技巧?”
  “现在深奥些的东西你不懂,我便给你讲些浅显的。”小凤凰清了清嗓子,“你看,今天早上花珏显然没有吃饱罢,如果等他从城主府上回来,却能看见桌上有他特别爱吃的东西,会不会很开心?如果我们能再给他些惊喜,他会不会更开心?”
  玄龙问:“什么惊喜?我不会做饭。”
  “好不好吃是其次,重要的是心意嘛!”小凤凰雄赳赳气昂昂地往他肩膀上一站,指挥道:“走,我们去买菜!”
  到了镇上,玄龙方才知道小凤凰说的惊喜是什么。
  这只小肥鸟不无骄傲地道:“这个嘛……既然我是百鸟之王,能够召来万妖,自然也可以令他今后食用羽禽而不受怨气克制,简单来说,花珏以后也可以吃鸡鸭鹅肉了。”
  但由于同为羽禽类,小凤凰表示要回避一下烹饪现场。玄龙嫌它造作,没有理它。
  “之前给你们的凤爪,可以加进去调味。”小凤凰远程提醒,它复生能力极强,新的爪子已经长了出来,玄龙买回来的是活鸡,叫得十分惨烈,花大宝扑上去一爪子一撮毛,一龙一猫费了半天劲儿才把鸡毛拔光了。
  “怎么做熟?烤还是煮?”玄龙问道。
  小凤凰前生十指不沾阳春水,此时想当然地道:“那自然是两样都来一遍最好。”
  它往前奋力一跳,喷出一团火来,眨眼间便把这只肉鸡烤焦了。玄龙毫不嫌弃地把这团黑扑扑的东西提上灶台,命令水流没过鸡头,轮流倒转,而后开始慢慢熬煮。
  小凤凰闻着味道有点不对:“怎么感觉有一点臭臭的?”
  玄龙思考了一会儿,从院子里的小菜盆中扯了些鱼腥草并葱苗,算作香料,一并加入了锅里。半个时辰后,小凤凰听了听院门外的动静,激动地催促道:“好了,你快把锅放下来,碗筷准备好。”
  玄龙依言照做。
  花珏抱着桑先生塞给他的一大堆萝卜冬白菜,踏入院中。他这趟本来是想问一问桑先生有关二十年前的事情,比对一下细节,还想问一问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家人。
  既然桑先生和城主二十年前便在江陵,那么应当知道邻居是何时搬来的罢?
  只可惜城主府中接了一道圣旨,命令在一月内核算荆楚一带军需出入的账目,桑意作为如今的账房先生,忙得两眼翻白,实在抽不出空来陪他讲话,花珏便只说自己是上门来看看,坐一会儿便走。桑先生丢下账本给他塞了几棵白菜、几匹绢布,勒令他带回去,连连嘱咐他过几天再来,这才放心地让他走。
  花珏看着那张一成不变的、温柔的脸,感到自己心里也变得温暖了,也终于找到了一些“回来了”的实感,这是他的故乡没错了,认识的人们仍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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