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隐秘的令人难为情的冲动，从心而起，蔓延全身。让郑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处理。他的脸迅速的红了起来，躁动着。被一阵风吹过，打了一个大大的冷战。
睡着的芝红好像也觉得冷，眉头皱了起来，身子动了动。郑启如梦初醒，赶忙捡起地上滑落的薄毯子帮他披上。
也许是郑启的动作弄醒了芝红，他睁开了惺忪睡眼 ，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小将军，您来了。”那声音还带着睡意。郑启有些不自在，身子忙往后退：“你怎么不关窗户就在这儿睡着了。”
芝红揉了揉眼睛，轻声地说“我想等您回来吃饭，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您刚回来吗，吃过饭了吗？”
郑启看着他眼里的关切，心里泛起一阵愧疚，“我在西山吃过了，你以后别等我，自己先吃吧。”郑启好像突然想到的样子，急急地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芝红从傍晚就等着郑启，等得久了就睡着了，确实是还没吃，他低着头笑着回答“我给忘了。”
“你快吃，不能饿着！”郑启的语气里透着青涩的关切，如果是平时的他一定会发现过了几个时辰，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冷透了。但他太紧张了，害怕自己刚才的躁动被眼前人发现，于是他语气急躁，眉头紧锁，急于找到一个解脱的出口。芝红是知道的，但他拿起小碗，先喝了一碗冷掉了的鸡汤，又吃了一大碗饭，每样菜都夹了好几筷子，吃得很香的样子。最后吃完了，对郑启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这才让郑启放了心。
那晚的夜风有点凉，芝红蜷缩在被子里，捂着闹腾的肚子。他本来就是凉寒的体质，在馆里呆了那么多年身上也落下一些病根子，为了自己不难受，平日里也很注意不会去吃冷食。今晚这顿饭吃下去，肚子果然闹得他冷汗连连，里头像滚着几块硬石头。他躺着用手心的温度捂热肚子，昏昏沉沉地陷入梦中。
也许是这桌饭菜给郑启的触动太大，他感恩和珍惜这一份心意。从那之后他每晚都会争取到西苑来吃饭，就算来不了，前一天也会提前跟芝红说一声。
郑启开始对芝红生出一种想要知道更多的兴趣，因为他总是笑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是好事，什么东西都是好东西。人怎么能没有七情六欲没有悲只有喜呢？他开始偷偷地瞄芝红的去向，坐在窗边的书桌上看着窗外芝红的动向。芝红最近新养了几盆兰花，娇贵得很，定时就要浇水花盆里却不能浸湿，郑启就看着他在院子里忙活，拿一个小木勺，左手按着右手的袖子，头发拿丝带松松地扎着，垂在一边，身子微微前倾就把一排的兰花全照顾到了。郑启远远地看着，真看出一些人如秀木的味道。
第七章
郑启是个方便的客人，他不上床做爱，不打不骂，也没有掐着人灌酒等等一些要人命的喜好，就是像个住客或是主人一样。自从那次芝红等不到他吃饭而睡着之后，他能感觉到郑启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也放下了那种冷漠和抵触，在一举一动中，对芝红显现出更多的好奇和探究。
芝红拿不准这目光背后是什么意思，但他有自己的盘算。他能切实地感受到郑启的到来给他带来的方便。女支馆最是捧高踩低的地方，自从郑启在西苑住下，他的衣食住行都跟以前是两个样子，平日里不用接客应酬，只需要对着郑启一人。闲下来就看看话本浇浇花，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他感激着郑启给他带来的安宁日子，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想为郑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芝红是个能在细微处见大的细心人。他陪着郑启吃饭的时候就看出了一点，小将军极度不挑嘴，吃饭又快，一顿饭风卷残云似得，一下子的功夫就吃完了。但他对肉菜几乎不会剩下，而且似乎很喜欢一些大盘炖肉这样粗犷的做法。芝红回忆着，脸上浮起笑意，还真的很像一头西北狼呢。
他打定主意，寻思着给郑启做道红烧肉。好的红烧肉肉有好多讲究，首先这肉就要好。这天赶巧郑启早早地上了朝。芝红去东边的街市逛了圈，提了一块肥夹瘦，上好的五花肉。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
他做饭的手艺是以前做跟班的时候跟后厨的老师父偷学的，后来接了客偶尔也有这种洗手作羹汤的风雅，不过已经好久没摸过砧板菜刀，芝红站在灶台前，还是犹豫了一会。
那肉要涮过热水，铺上姜葱和香料，泡上黄酒浸着，过一个时辰快火煮沸再转慢炖。做起来不算复杂但对火候要求比较高。芝红一个上午就泡在小厨房里，忙活得满头细汗。郑启昨天交代过不回来吃午饭，所以他没做多，就炖了一点点先自己试试手艺。
芝红端着那一小锅肉，还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从小厨房一路端到自己的屋里。他虽然用湿抹布垫着，却还是一点一点变得烫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嘴里吹着气，挤眉弄眼地就进了屋里。
刚一踏进门槛，“啊”郑启就站在屋里的书桌边上，手上的书稿应声落下。
下一刻，郑启就开怀地大笑起来。
他今天本来是打算下了朝往西山去，可今早出门出得急，有份公文没带，这才折回来拿。可是没想到能见到这样清新脱俗的芝红。谁能想到一个平日里或是美艳或是清爽的幽兰馆老人，会一身烟火味系着粗布围裙，气喘吁吁地端着个锅，脸上还沾着碳灰，活像一只大脸花猫。
他一下笑得开怀，一只手捂着肚子挪着步子往芝红身边凑。芝红被他笑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还一身邋遢，赶紧地并着步子把小陶锅往桌上一放。郑启凑过去一看，一锅蜜糖色的红烧肉，还冒着泡泡，那香味扑鼻而来，直把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这是，你做的？”
郑启的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眼睛瞪得圆圆的，就这么看着芝红。芝红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才开口说“本来想给您做点吃的，好久没下厨了想先做点试试味道，没想到您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