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关于陈留王,主公想好怎么办了?”
燕清默了默:“我先同你说个事。”
便将昨晚刘协闯入他书房当中,吵嚷着要娶孙家小娘子为王妃的事给简单说了。
郭嘉挑了挑眉:“好一个自作聪明,弄巧成拙啊。”
燕清:“可不正是?”
要真有顾虑,刘协大可以私下里来寻他说,开诚布公也好,旁侧敲击也好,而不是藏着掖着,一边害怕,一边自己打算且执行。
刘协现今面临的,不外乎是三条出路:一是回京做个任洛阳的胜家尽情拿捏、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二是去到封地陈留,卧薪尝胆;三是留在燕清麾下,x_ing命衣食具都无忧,再伺机回京夺回一切。
刘协想走的,就是第三条路,并且抢先出手,要占据从没在他手上呆过的主动权。
可他的小把戏拙劣了些,被大人看透后,就有些腻歪了。
要不是觉得他太可怜,透着些孤注一掷的绝望,单凭他堂而皇之地要越界,通过联姻单独跟孙家搭上线,无异于明晃晃地挖燕清墙角,触碰任一个主公都会愤怒的逆鳞。
况且就目前看来,刘协和燕清相比,俨然是前者在接触中获益最多。
燕清给了刘协优越生活的保障,给了他从未有过的自由快乐,也保他远离了心怀鬼胎的两派人的控制,以及何太后丧心病狂的毒手。
燕清如果想将刘协推上皇位,还得经历个万般辛苦的过程,收获的多少,除了个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来锦上添花外,还取决于刘协接下来愿给多少。
而要是燕清不愿意做这麻烦事,刘协就空得一个陈留王的虚衔,根本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
最重要的是,人虽有自保之心,这点不可厚非,可燕清自认对刘协已是尽心尽力,多有亲力亲为,仍见刘协保留得这般明显,很难不寒心失望。
等他以后当上皇帝了,岂不更容易猜忌起自己曾对他的好的背后,是否存在求利的用意?
郭嘉调侃道:“要不是主公至今未娶,膝下空虚,刘山芋又何必退而求其次?”
燕清没听清楚:“谁?”
郭嘉理所当然道:“自然是那姓刘的烫手山芋。”
燕清哭笑不得:“别瞎给堂堂王爷起绰号,叫别人听了还得了?”
郭嘉敷衍道:“噢~噢~”
燕清:“有这神来一笔,我还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推他一把了。”
郭嘉:“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主公慎重。”
燕清沉吟片刻,也道:“罢了,那就遂他愿,当个平安王爷,富足一生吧。”
从血统上看,刘协自然是刘辩之后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可也称不上当仁不让。
有能力扶持个皇帝上位的,看重的自然是与自己利益息息相关的方面,而在绝大多数天下人眼里,只要坐在帝座上的还是姓刘的宗亲甲胄,哪怕血统隔得有些远,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刘协的优点,除了先帝的血脉外,不过在于他的年纪幼小和无依无靠,也就是好控制罢了。
刘协这会儿定然已经被发现失踪了,可相关者都已出逃多时,又不敢大张旗鼓地搜找,是以就如大海捞针,根本没有头绪。
刚巧皇帝也还能撑一段时间,够他们一边找,一边找别的合适人选替代。
那宅心仁厚的幽州牧刘虞,野心勃勃的益州牧刘焉,都有可能。
还是说,直接在宗室里再推一个小孩出来?
总而言之,刘协失踪一久,等大局尘埃落定,就再不会有人关心这堪称举目无亲的小孩的死活了,燕清也不担心会遇到什么阻力。
郭嘉:“那刘山芋娶妃之事……?”
燕清:“先问问文台怎么想的。既放弃了那个计划,他也造不成什么危害,再开导开导,不是扭不过来的。”
郭嘉:“也好。”
燕清与他再说了会儿话,郭嘉就要起身告辞了。
燕清起身,亲自要送他出书房门,忽道:“是了,之前我略有失态的事,奉孝切记莫与任何人说。”
吕布现虽还远不及郭嘉的心细如发,却也有了些城府,不容小觑,燕清自己都还满头乱绪,可不想叫他发觉什么,然后在节骨眼上添乱。
郭嘉微讶,在一口应下后,禁不住似笑非笑道:“嘉向来没有多嘴多舌的坏毛病,主公哪怕不特意交代,也会守口如瓶的。”
燕清莞尔:“有你这话,我就再放心不过了。那你去忙你的罢。哦对,走前还得劳烦你跟亲卫吩咐一声,将文台请来。”
“明白了。”
郭嘉冲他微微颔首,潇洒地转身出去了。
第74章 大变将至(捉虫)
底下人办事效率挺高,燕清才改好五份公文,那恰逢休沐而留在家中,陪子女舞枪弄木奉的孙坚就被带来了。
跟多数同僚相比,孙坚不仅加入得晚,领的任务还在外征战得多,鲜少被燕清单独召见。
来这书房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厅堂倒是呆得多。
于是在行完礼后,他原地杵着,不知该干啥了。
燕清匆匆批完了手头上这份的最后一笔,笑眯眯地抬起头来,温声招呼道:“站着作甚?快坐快坐。”
“多谢主公。”
孙坚讪讪一笑,寻了张离得不远不近的薄席坐下了。
燕清莞尔,并未叫颇感拘谨的孙坚换位置,而是直接自己站起身来,走到孙坚对面的那张席边,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随意坐下,笑吟吟道:“我知晓你忙,那就开门见山了。唤你来不是为了别的,只因亲王殿下有意与你结为亲家,虽暂被我拦了一拦,还是需问问你,意下如何?”
孙坚先是大吃一惊,旋即浓眉一皱,关注的地方,则与燕清所意想的大有不同:“恕坚冒犯直言,请问亲王殿下,又是从何得知小女的?”
燕清轻咳一声:“昨夜……孙小娘子现身于集市,怕是凑巧被殿下遇上了罢。”
“她竟然如此大胆!”
孙坚几要双目喷火,手紧攥成拳,一抖一抖的。
燕清毫不怀疑,这要不是在自己面前,脾气暴烈的江东猛虎,恐怕就得直接一拳头捶穿这可怜案桌了。
不过从这态度,也就不难看出,孙坚显然并不认为空有高贵血统、却无财无势的小孩儿王爷是个好的结姻对象。
骂归骂,可这十分火气里,只有三分是冲着平日里胡作非为惯了,怎么管教都没个姑娘样,还倒霉得招惹上小王爷的闺女的。
剩下七分,则是向着刘协去的。
只要不是在战场上,因长时间的激战而丢了冷静思考的耐心,好歹在政局上摸爬打滚多年、一步一步稳打稳扎上来的孙坚,完全称得上是外粗内细,思维灵活,且绝非迂腐愚忠。
而忠的对象,也不可能是所有刘家人,而只是代表着汉王朝政权的那一个。
没了皇帝这最大的光环傍身,刘协在孙坚眼里,就不过是个靠着燕清庇护才得以锦衣玉食,还居安不思危,整日闲散游荡、疏忽学业的纨绔子弟。
这毛都没长齐的子弟,就为了绑紧主公好日后借势,竟这般不择手段,连他才那么点儿大的宝贝闺女都惦记上!
不但自私自利,还自作聪明。
要是现今的主公像之前的顶头上司、荆州刺史王睿那般心胸狭窄、好猜忌而不容人,一个暗中勾结的罪就得被妥妥安上,毁了他幸运重得的大展抱负的机会!
一想到这,孙坚就深感不寒而栗。
“累主公见笑了。”孙坚好半晌,才深吸口气,一边紧张而小心地打量着淡笑的燕清,一边恳切道:“关乎小女终身大事,还斗胆请您容坚回府一趟,同家人商议一番,再来回报。”
孙坚清楚自己的短板在哪:念的书不多,干的活也都是武职,x_ing子还急躁如火,这还是儿女的婚事,必须寻他那知书达理的贤惠夫人说说。
“好。”燕清点了点头,笑着给他吃了一枚定心丸:“你也记得,今日的谈话,是私下里进行的。”
他要是不肯给孙坚选择的余地,就会当着其他臣下的面问。
这么一来,孙坚迫于得罪上司的压力,又没考虑斟酌的时间,八成就得应下了。
孙坚一愣,略有所悟。
燕清笑道:“去罢。”
孙坚呆呆地去了。
等他心事重重地回了府,头个找的就是夫人吴氏。
也是他运气不错,不单是吴夫人在小厅,除了早早就自请去军营历练的长子策,四子一女都到齐了,其乐融融地品着新茶点。
见他忽然被主公召见,又这么快回来,脸色还这般不好,吴氏不由一怔。
她头个想到的便是夫君或办错了差事,被主公给训斥了,才这般心情不虞。
结果孙坚张了张嘴,还没真正说出句话来,见到闯下大祸,还美滋滋地品着米糕的女儿孙尚香,倏然火起,低吼道:“孙、尚、香!你昨夜擅自出府,跑哪儿去了!”
孙尚香刚强行从说话有些结巴,最好欺负的二哥孙权那抢来了糕点,正得意洋洋地享用着,就被这惊天一吼吓得一抖,糕点也险些噎在喉头。
她狂咳一通,吴氏蹙着秀眉,一边替她拍抚着背,一边询道:“夫君,香儿又闯什么祸了?”
对这宝贝闺女惹是生非的本领,他们已是司空见惯,可能把孙坚气到这个程度,还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