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同人)载飞扬 作者:几多次枉痴心【完结】(3)

2019-06-12  作者|标签:几多次枉痴心

  这个展昭的声音……还真好听。

  可是如此好听的声音,说的内容怎么是这个!土匪窝的规矩严,生人要进得扒层皮,听他们的话是疑心自己来路,要审个清楚。但是也不能怪人家。当土匪要不多留个心眼,哪能生存得下去?

  棉布门帘一挑,门边的两个喽罗赶快跳起来迎接,蒋平引着一个高挑身材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穿一身剪裁合体的藏蓝色便服,外面系着件棉斗篷,没戴帽子,大概是在外面寒泠的空气中站久了的缘故,他一进门,仿佛给昏暗的室内带来一阵清凉。

  白玉堂抬头望着这位展副官,目光相触,一幕幕影象在脑海中迅速闪回。

  竟然是他!此时再遇,是吉是凶?

  展昭看看炕上狼狈不堪的人,幽深黑眸里闪过一抹异样光辉。

  白玉堂!

  只是不曾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见面。

  伸手掀开被子,看看白玉堂反剪在背后的双手,微微摇头,手指电转般轻轻一绕,麻绳松开,白玉堂只觉得麻木的手臂血流一涌,指尖传来的痛感让他不由得绷紧了嘴唇。展昭触触白玉堂火烫的额头,回头招呼喽罗:

  “把这个人,送到我那里去。”

  出了关押白玉堂的屋门,接触到冷冽的空气,展昭觉得左面肩臂未愈的伤口隐隐作痛。早等在外面的小喽罗急忙上来低声说:“展爷,今天中午的药您还没吃。”

  展昭点点头,向自己住的小院走去。

  虽然是数九寒冬,展昭的房间仍然温暖如春。虽然陷空帮的大多数人粗犷豪放,对展昭倒是招待得非常殷勤。知道展昭素喜整洁,穿山鼠徐三当家怕房里生火炉会有煤烟,亲自带人把展昭房间的墙壁加厚一倍,做成中空,在外墙角入口处生火,烟火从夹墙里走,屋里暖和,又一点烟也熏不着。一天派人来打扫三遍,级别不够的喽罗都不敢从展昭院门口走,不过也有些人是出于忌讳——江南长大的展副官住的院子干净得连个Cao刺都没有,跟医院似的,胡子拉茬活蹦乱跳的响马爷们可不招那晦气。

  大雪初霁后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明亮得令人心旷神怡。展昭抬眼看到白玉堂被两个喽罗推进这明亮阳光里的时候,一向沉静如水的心忽然不知原由地有轻微的起伏。如果说刚刚在低矮的倒座Cao屋里看到的白玉堂是一只灰头土脸的受伤豹子,那么现在这豹子虽然仍是带着疼痛,表面上可也已经溜光水滑得多。

  因为一身尘土血污的白玉堂被洗干净了。一干净人就显得利索,虽然身上套着的是厚重肥实的棉袄棉裤,高挑的身材却硬是穿出了几分挺拔意味。

  蒋平派来看守白玉堂的喽罗们,摸不透这二十多天来被奉若上宾的展副官的心思,只听蒋四爷吩咐这人归展副官审问,心想就他这个脏兮兮的模样,咱们倒不计较,终归不好往展副官那干净得像医院的房间里送。抬来一大桶热水,把白玉堂绑起来按到水里,七手八脚洗个差不多,拿干净的旧粗布棉袄棉裤套上。整个过程中,旁边都站着个拿枪指着白玉堂太阳x_u_e的炮头(枪手),随时准备对付差点让蒋四爷爆了枪膛的重量级人物,哪怕他现在正发着高烧,满身伤痕。

  收拾完毕,钉上三十斤重的铁镣,推搡着来见展昭。

  所以展昭此时看到的,是白玉堂那张在阳光里苍白冷硬得近于玉质的脸,颊上依稀透着发烧的潮红,未干的额发垂在眼睫上,其间s_h_è 出毫无惧色甚至是出离愤怒的目光,如同利剑,直逼到展昭脸上。

  白玉堂愤怒的同时心中诧异,明明四月份见过这个青年,当时只觉得他与众不同,清雅脱俗而已,然而此时离近了看,却格外英俊沉静。一身戎装,散发着稳重下的精悍,有一股挡不住的英气散发出来。黑沉沉的眼睛似乎沉淀着千山万壑的历练,要将人吸入一般的深邃,却不曾沾染尘俗,无半点杂质在其中起伏。

  白玉堂盯着展昭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些。

  身后的喽罗却不合时宜地喝道:“这是展副官,还不跪下!”回应他们的是白玉堂冰冷的背影。

  喽罗喊话的具体内容并没有进到白玉堂心里,他此时想的是,关东土匪的痞气在关内也有耳闻,这伙人无论是对日本人还是对国军,一向是不买帐的,一路上听喽罗们相互交谈,知道这里是关东有名的大绺子陷空帮,怎么对这个展副官会这样恭敬和看重?莫非他们已经决定接受国军调遣了?

  ……完全不抵抗的东北军……眼睁睁让出了东三省!白玉堂心里咬牙切齿。还没回过神来,耳边就响起了怒斥:“敢在展副官面前无礼,不想活了你!”小腿上挨了重重一脚,白玉堂眼角绷了一下,身体晃了晃,支持着没倒,一团滚热的红色缓缓从小腿处渗了出来,在粗布棉裤上看不分明。

  展昭抬手止住喽罗:“把钥匙给我,你们去吧。”

  “可是四爷吩咐……这人危险得很……”

  “谢谢。”展昭温言说道。喽罗们立刻一声不吭地服从——哪里敢再承展副官一个谢字!

  屋里就剩下这两个人。展昭走过来,弯下身开了脚镣。白玉堂不看展昭,自顾自地踉跄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倒在杯里一看却是温热的清水。冻伤的手指在暖润的杯壁上泛起麻木的疼痛,干渴的喉咙在无声地叫嚣着对水的渴求。

  “你流了不少血,不能多喝茶——水也少喝。一会有人送粥和姜汤来。”展昭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纯净。白玉堂把杯里的水一气喝干,开口说话,嘶哑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

  “东北军第四旅副参谋长展昭。”展昭云淡风轻地回答。

  白玉堂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旋即眼梢又挑起一丝讥诮。想揶揄几句堂堂副参谋长呆在土匪绺子里,这座上客当得好威风,无奈嗓子火烧似的痛,只得闭嘴。

  一颗浅绿色药丸送到他面前,散发出薄荷的寒香。他想都不想,扔进嘴里,一股清凉在喉间扩散,肿热的喉咙似乎舒适得多了。

  “白兄为何来到深山?”

  “白兄?”白玉堂忍住剧烈的头痛,似笑非笑地睨向展昭,“叫谁呢?”

  “我在叫你,白玉堂。”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玉堂双眸定了定。

  “上次见面,白家二少风采不凡,令人记忆犹新。”展昭修长的双手按到桌面上,明净的双瞳俯视着白玉堂的眼睛,“令兄两个月前登报宣布和白兄断绝关系。以后风传白兄到了关外,今日相见,果然与众不同。”

  白玉堂半眯起眼睛,好像被阳光晒得很舒服。一丝微苦的笑意浮上嘴角,成功掩饰了正在全身此起彼伏的尖利伤痛。然而骗得了展昭却骗不了自己,耳际传进展昭问话的声音,竟然变得有些模糊:

  “白兄越狱的本领和胆识,展某佩服。只是白兄因何落到日本人手里?”

  “先别问我,展副参谋长上这深山老林子里有何贵干?”白玉堂努力聚拢精神反问。

  “公务在身,不便透露。”展昭淡淡说着,“再过几天我也就要回去了。”

  白玉堂唇角挑起淡笑,说道:“展副官莫不是来当说客,要收编陷空帮?”说着眼中流露出奇异的鄙夷神色。展昭会意,解释道:“卢大当家不愿意被收编,他说加入任何一方,一旦被驱遣着打内战,都是骨r_ou_相残,他只想按自己心意和日本人对着干,不受号令。”

  “好!”白玉堂鼓起掌来,“是条真汉子!冲这句话,白爷佩服!不要说蒋四爷救了白爷一命,就算没这回事,白爷也愿意在这里落Cao了!”一口气说得有点多,喉间冲起力竭的疼痛,低头咳嗽起来。

  一只手按上白玉堂后心,醇厚的温度让血液暖融融的。然而温暖在白玉堂体内唤起的却只有更加难以承受的痛楚,消耗得接近极限的身体开始承受不住,伤痛呼啸着席卷而来,白玉堂毕竟不是铁打的。睫毛挣扎地扇动几下,白玉堂依稀看到展昭瞳子里拂出莫名的关切之色。他能感觉到展昭的手扶住自己后背,把自己向床的方向揽过去,浑身刚被水泡开的鲜润伤口和衣裤浆过的粗糙土布里子摩擦,他眼前又一阵发黑。在晕眩的间歇里,最初的念头在头脑中闪回,陷空帮不打算接受收编,为什么还这般厚待展昭?展昭为什么流连着不走?

  但是他已经累得,无法再思考下去了。

  展昭把白玉堂扶到床上,轻轻解开衣服,倒吸了一口冷气。棉衣下的肌肤是赤裸的,线条紧韧的躯体上纵横着绽开的伤痕,狰狞地张着口。解开腰间系的布带,褪下来看,同样惨不忍视。小腿上刚刚被踢过的地方,一处短刀的伤口鲜血淋漓,床单很快被染上一片。

  日伪军部的刑具,不是开玩笑的。

  展昭无暇思考白玉堂是怎样落入日本人手里,回手拿过随身携带的小药箱。

  白玉堂……是个英雄。

  房间里弥漫着药水的气息,展昭默默地照顾着白玉堂。看着遍体鳞伤的白玉堂咬牙切齿地不愿意昏过去,展昭心中敬佩,却始终解不开疑惑。

  白玉堂在展昭心里已经存在半年了。今年四月份秘密去上海执行任务时,参加过白家举办的酒会。那天晚上星空璀璨,二少爷泽琰一身灿白,风流潇洒,虽然只是远远一瞥,已经足够留下深刻印象。没想到今天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

  展昭的公开身份是东北军第四旅副参谋长,却极少有人知道他在黄埔军校读书时就被国民党中央组织委员会党务调查处选中,这个部门今年刚刚扩展成特工总部(后来发展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中统)。东三省的局势复杂多变,展昭奉命进入第四旅监视东北军。

  展昭听说白玉堂被逐出家门时,就隐约意识到事情的复杂。白玉堂是个意气飞扬高傲洒脱的主,但也不至于张狂到像白锦堂所说无法容忍的地步。白锦堂是上海滩有名的亲日派,白玉堂被赶出家门,这里面的文章就多了。联想到自己走这一趟关东的目的,心中更是提防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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