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同人)载驱驰 作者:几多次枉痴心【完结】(9)

2019-06-12  作者|标签:几多次枉痴心

  身后的宪兵听到命令就向外走,智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一伸,拦住去路,军帽下的眼晴却望着竹内敬三,瞳仁闪出狡黠深意。

  “竹内队长事务繁忙,自然顾及不到这些小事。方才抬出去的尸身,我已经派人验过了。”他目光指向白玉堂,“那两个黑衣人,是来路不明的盗匪。”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面不改色,一时连竹内敬三也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夜风从窗外漫进来,把人眼所能见的明暗黑白,揉成边缘模糊的灰。无形的险崖断壑,恶沼深潭,都在这片灰暗之中蜇伏,择人而噬。

  智化向展昭走了两步,伸手从小几上拿起茶壶,把展昭放下的茶杯斟到七分,“并非军方不信公子,实在是最近战事吃紧,不得不防。公子若不方便公开账目,何妨让阿琰为公子证个清白。不过是打一针,睡片刻,公子要看着,请随我换个地方。”

  展昭胸口深处一紧,他知道智化指的是什么。

  他练过,他能熬。

  玉堂没练过,玉堂是血r_ou_之躯。

  展昭刚要开口说话,身后的白玉堂已经走出一步,甩开额前垂发,眼带冷笑:

  “少爷,难为军方费这么大心思,我跟他们去就是。横竖没有见不得光的事,何不给他们个明白!”说完,竟然气昂昂地走出去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展昭看到白玉堂和智化之间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角度选得极其巧妙,能看到这眼神的第三个人,只有他。

  智化向展昭点一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展昭放下剑,缓缓起身,没有再说话。

  竹内敬三暂时松了口气,心里对智化却更加防备。这个狐狸似的青年,年纪轻轻能得到青木如此信任,不是徒有虚名。

  白玉堂走在最前面,竹内敬三在后,智化陪着展昭,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因为紧急搜查,各个房间的门都陆续打开,搜查完毕也多数没有关上。路过隔壁时,白玉堂佯作不经意地向里一睨,一身青衣打扮的明凤华坐在床上,手敲着玉钗温习戏文。匆匆经过间,只依稀听见几个字是“白日放歌”。

  展昭走在后面,这唱词也是一字不少地落进耳鼓,心头猛然划过一道闪电: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洛阳!

  街灯的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漏进来,带着凌晨的寂静清凉。

  滨江饭店这边事端一起,哈尔滨全城戒严。赵珏领着协防队执行任务,忙得不可开交。还是下午时分抽空去看了一趟秘密电台,拿到洛阳回复他的密电。

  上峰允许白玉堂参加行动,但此人狠戾乖张,不好控制,命令襄阳务必保证白玉堂的所有行动不影响计划。如果襄阳监管有失,洛阳将直接出手清除白玉堂。

  对这道命令的执行效果,赵珏完全没底。非常时期,非常任务,一切都不能按设定好的轨道毫无偏差地进行。万一白玉堂有异动,他无法预料洛阳会怎样行动。

  以襄阳的暗杀手段,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也算平常,却无法反抗洛阳——对于襄阳而言,洛阳只是一个从未现身的影子。

  九朝名城,倾世国色,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Cao自春。

  洛阳,洛阳。

  赵珏深吸口气,全身紧绷的神经感到些微清凉。自行车的胶轮压着砂石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左前方道路上,一辆挂着给水部牌照的军车正在行驶,后面跟着两队骑自行车的伪军。

  这是他一小时前接到的紧急任务,护送给水部军医到滨江饭店。

  一路上,赵珏一直低头骑车,一声不吭。中马城事件过后,给水部的活体研究被迫停止,暗地里仍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项目在进行。想到这军医来得诡异,赵珏心里像烧滚了满锅沸油,一呼一吸都烫得r_ou_跳。

  展昭,白玉堂,明凤华,欧阳春。

  青木贤二,东条智化,竹内敬三。

  这些人撞到一起,整个滨江饭店变成了集束炸弹,随时能把哈尔滨地上地下炸得粉身碎骨。那么车里坐的这个给水部军医,是为他们中的哪一个而来?

  穿过前面的十字路口,就看到了滨江饭店的大门。

  东条智化亲手打开二楼最宽敞的客房门,请展昭进去。白玉堂随后进来,打量着这个地方。原本有的家具都已经搬走,只在靠门的墙边有几把放得整齐的椅子。

  整个房间被一道布帘一分为二,没有枪支,没有刑具,没有任何引起警觉的物品,空旷得令人不安。

  智化请展昭坐下,伸手拉开布帘,帘后只有一把木椅。

  他转向白玉堂,指了指椅子,职业x_ing地微笑。

  “不过是例行公事,录个口供。”

  白玉堂走过去,坐下,按按椅子扶手,做出一个勉强凑合的表情。

  他并不完全相信智化,在长春陆军医院里他领教过智化的冷酷。智化是自己人,这点他并不怀疑,然而在某些非常时期,所谓自己人的意义,就是会在不可解的危急时刻,为保全共同信念,毫不犹豫地杀死你,或杀死他自己。

  智化竟然亲自过来检查椅上的皮带。他俯下身去的时候,看到了白玉堂眼里凉凉的一抹笑。

  白玉堂心里知道,这是难过的一关。

  提到刑讯,绝大多数人立刻会联想到疼痛,但这仅仅是一点皮毛,真正可怕的绝不止此。疼痛是有极限的,过了极限就会变得麻木,单纯的严刑拷打往往得不到有价值的情报,因为能称得上职业特工的人都经历过严格的反刑讯训练,换句话说,他们知道疼痛的极限不过也就是那么疼而已,即使受到刑求,也能比普通人坚持更长的时间。

  白玉堂不怕疼痛。但现在他要面对的,是在意志缺席的情况下,与身体本能的艰难较量。

  虽然没有经历过像展昭那样的专业训练,白玉堂毕竟是白氏医药公司里泡大的,知道被用上有麻醉作用的诱供药物后应该怎样做。

  白玉堂靠上椅背,努力放松,把大脑清空,把和审讯内容最无关联,自己却最在意的事物无限制放大,肆无忌惮地想着它,让它汹涌奔袭,排山倒海,漫天卷地,在脑中建立起思维回路的死循环。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没这样放任过思绪。清醒的时候顾及的事情太多,真正在他心底烈焰腾腾燃烧跃动着的那份在乎那份珍惜,反而被藏在最冷最静的角落。

  冰凉的皮带固定上来,白玉堂伸了伸手腕。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赵珏点头哈腰地把拎着药箱的军医领到门前。室内完全安静下来,军医走进帘里,布帘挡住了后面的一切。

  过了十分钟左右,军医走了出来,同智化一起进到帘后。

  展昭听到智化平静冷漠的声音问道:“名字?”

  没有听到白玉堂的回答。空气的温度仿佛在缓慢升高,压迫得心跳停拍。

  智化:“药量不够,加。”

  布帘被风微微鼓起,又颤抖着落下去。渐渐能听到喘息声,像漂在海上的人脱力后还试图抓住最后一块破损的船板。

  智化:“名字?”

  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暗夜里沉埋于地下的岩浆汩动嘶叫,冲撞喧嚣。

  智化:“名字。”

  白玉堂:“……你。”

  智化:“你的名字?”

  白玉堂:“你!”

  帘内帘外的人全都愣住。

  智化:“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玉堂:“……能挡在你前面,死在你前面……”

  智化紧抿着嘴唇,皱眉看着军医。

  白玉堂:“……要活着,活得好,我更愿,生能朝暮……”

  智化:“药量不够,加。”

  白玉堂的声音变成谵妄的嘶哑:“和你在一起,每分每秒都知足……”

  智化:“再加。”

  嘶哑声渐渐低下去:“我……爱你。”

  竹内敬三一直看着展昭,白色的布帘和墙壁映得展昭的侧脸寒玉一样苍白。竹内敬三想从上面辨识出情绪的波动,可是看到的只是平静英俊的剪影。

  唯一的变化是,从听到白玉堂急促的喘息声起,展昭的黑眸越来越深,深到满室白光折s_h_è 进去都吸得不见踪影,深得如同神祗隐匿的深渊。

  白玉堂最后几个字从帘后传出来的时候,展昭眼中平静的深渊突然几不可见地震动一下,竹内敬三以为瞬间闪过的亮意是泪,仔细盯着看,才发现不过是眼瞳泛起的自然亮光。

  竹内敬三不再观察展昭,y-in沉着脸,目光在帘子上烧灼。

  智化掀帘走出来,摇摇头。

  “不能和他交流。看来还要再等一会。”

  竹内敬三冷冷看着东条智化,说道:“我觉得东条参谋长的问法有问题。”

  智化细长眼尾压了压:“竹内队长请讲。”

  竹内敬三把军医叫出来,问道:“用药以后,他的脑神经阻断,完全无意识?”

  军医点头。

  “即是说,他根本是在用潜意识跟人交流。”竹内敬三声音冰冷,“我虽然不懂药理,但是实施过药物诱供。一个人失去意识,就只能跟着问话者走。你用日语问他,他用日语答。你用英语问他,他用英语答。”

  “前提是他清醒的时候会说或者曾经会说英语。”军医补充道,“不同的语言能相互成像,也能相互磨蚀,药物诱供能够还原被磨蚀的信息,即使是幼年时离开故国的人,在无意识状态中,用他忘记的母语问他话,也能唤醒深埋在脑中的母语,说出他在清醒时完全回忆不起来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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