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 作者:永远的无声【完结】(18)

2019-01-26  作者|标签:永远的无声 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布衣生活


  “有没有办法避开他们,不让他们察觉到我们来了?”
  “有。”小孩儿说道:“我把墓里的鬼气全部放出来,方圆三里之内都不会有人。”
  “……这不等同于告诉他们我们就要来这里吗。”
  “既然那盗墓贼直到现在都没追上你我,那么在这里遇到就更不足为惧了。有墓室的帮助,就算他闯墓,我也自信能护你周全。”
  “这么自信那你是怎么被他打成小孩儿的?”
  “他不也被打成了重伤。”
  “这我可没看出来。”
  “要是他没有受伤,你以为当初去道观捉你的会是蔡辉吗?”
  这样一说……倒的确如此。
  “你那陵墓里面究竟有什么古怪,本应是给你寿终正寝的地方,为何反像是个……格外巨大的法宝一般?”
  小孩儿摇了摇头。
  “在我身死之前,的确为自己准备好了陵墓,但并非是现在的这副样子。所以这里究竟有什么,我也并不清楚,不如说只有主墓室是按照我的心意建造的。”
  印春水一愣。
  “这么说……那光秃秃的破屋子还不是被别人搬空的,是你自己的意思?”
  “人死后既是孑然一身,与其带些用不上的东西到地下,还不如拿来当军费。”
  在他刚苏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身处这样一个陌生之地,连记忆都恍恍惚惚,时梦时醒。他甚至不知道那原来是他自己的陵寝,就这样维持着不人不鬼的模样,只凭着模糊的感觉走遍天涯,去寻一个叫做邬修筠的人。
  原来是不觉得这样的日子苦的。
  直到找到这人后,记忆逐渐清晰,才意识到自己竟飘零流落了那么久。
  “既然如此……那墓室大概是你儿子自作主张帮你修建的罢。”
  小孩儿的脸色又难看了不少。
  印春水连忙适时地闭上了嘴巴,被安子仪科普之后,他多少也对南夏两国百年前的历史有了几分了解。在大周朝留下的记载之中,翎王一直是以恶鬼般的形象示人,但也有不少人认为他是一代英杰。但翎王之后即位的这位殷王,当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翎王曾为质子,年幼之时便被送去夏国,受尽欺辱冷眼,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多年之后他自己逃回南国,并在诸王子争权夺位之争间暗中蛰伏,最终靠自己积蓄的力量登上王位。直到这时候,他还不满三十岁。后来夏国内乱,他便趁此机会一举进攻,灭国雪耻。后又往北一路征战,直至四十四岁死于旧伤复发,战死沙场。这戎马的一生,当真好不威风。
  可他这儿子却没有半点老子的气魄,畏畏缩缩,不思进取。明明翎王已经打下了大半的江山,南国兵强马壮,他却突然停止兴兵,过起了奢华享受的日子。或许因为父亲去世的太早,殷王一心想着求仙问道,似乎担心自己也在壮年之时突然猝死。因而大权旁落,给了辛太后干政的机会,最后更是被轻易篡取了王位。
  一代枭雄,死后却被枕边人夺去了国家,任谁都会觉得心里不太舒服罢。
  不过看小孩儿这副样子,百年之后浑浑噩噩的都忘记不了邬修筠,却没有半分要去寻自己结发妻子看看的意思。若不是他天性凉薄,那就是他和妻子之间根本没什么感情。如此说来有这样一个结局,也是他活该的。
  “那混帐小子,竟将自己的父亲当作修仙的试验品。无君无父,对先人生魂不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要往好的地方想,说不定他只是怀念父亲,想再见你一面呢。”
  “那他怎么不拿自己去试?”小孩儿冷哼了一声:“没当上王的时候就整日不务正业沉迷声色,要尽孝道也没见他那时候奋发图强。”
  “……”你都这么说的话,我还怎么安慰你啊。
  想了想,印春水决定还是壮着胆子,趁小孩儿虚弱的时候跟他谈谈心:“你说你都有了妻儿,为何还对我的前世这么念念不忘的呢。强扭的瓜不甜,人家既然对你没意思,你就更要珍惜眼前人啊。”
  “你这是在对我说教?”小孩儿瞥了他一眼。
  “不……不敢。”
  “你怎知就是强扭的瓜?”小孩儿冷笑一声:“你怎知,不是邬修筠先勾搭的我?”
  印春水:“……?”
  等等,莫非这堂堂南国翎王,当年还被别人给……始乱终弃了?
  越想越可怕。
  见印春水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青的脸色,小孩儿冷哼了一声,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叹了口气。
  “我与珏月之间……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印春水:……那可是你的发妻啊,你以为我想成了怎样?
  “我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对你如何执着,但我并非如你……胡思乱想的一般,为了邬修筠抛妻弃子。”小孩儿略带犹豫地说道,似乎在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在我的记忆之中,我对珏月是有情的,对我的儿子也是有情的。只是这些记忆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却如同是另外一个人的人生,并不像是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或许前尘种种,在他身死的那一刻,便已经尘埃落定。他与珏月的夫妻之缘,与承安的父子之缘,也就在尚且为人的印风死亡之后被切断了。
  所以虽然他还记得那些往事,却不曾觉得怀念。现在的“印风”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南国翎王,而是刨去其他后,无论怎样也不愿离开人间的那段对于邬修筠的执念。
  “……看来至少在你生前,还是和家人善始善终了,还真好啊。”印春水酸溜溜地说道:“那你要是看到了你妻室儿子的转世怎么办,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他们又不欠我什么债,我回魂也到不了他们身上,如何认得出他们。”小孩儿一脸的莫名其妙。
  所以你这么心胸博大的一个人,邬修筠到底都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让你留下这么重的心理阴影啊。
  “那你和邬修筠……是在夏国相识的吗?”
  “不错。”
  “那你和他……到底是……怎样的,你可记起来了?”
  究竟他们之间算什么呢?
  心情好的时候,待他如挚爱。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狠心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一时之间想起千言万语,可也还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第31章 不进则退(四)
  “……当年我为南国送至夏国的质子,因南夏两国不和,我在夏国受尽压迫。而邬家则是当时夏国最大的家族之一,族长年迈,由嫡长子邬亭玦接手家族之事。此人颇有才干,邬家也是蒸蒸日上。而邬修筠则是邬亭玦的胞弟,为与他兄长相争,于是找上了我。”
  “那你们是合作关系了?”
  “并非如此,我在夏国势单力薄,说是帮他,其实是为他所制,只能听从他的命令。”小孩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何找上我。”
  有他印风算是锦上添花,没他却也不算什么,何必要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多的心力。
  “邬修筠先安排我假死,之后伺机而动,在合适的时候暴露了我的身份。我与他大哥有些仇怨,所以这’残害两国质子’的名头便被加在了他大哥身上,邬亭玦名声尽毁。在这之后,他便接手他大哥的位置,顺利掌控邬家。”
  说来也是可笑。
  若是当年他当真死在牢狱之中,邬亭玦或许就简单揭过此事了。反倒是因为他还活着,所以一桩“不起眼的小事”便成了天大的罪责。
  当年被虐待的南国质子成了邻国的王上,这件事被夏国的王知道后,便不可能放过邬亭玦。
  印春水不清楚其中经过,只是不禁暗暗乍舌。小孩儿口中的邬修筠还当真是个奸诈阴险、心狠手辣的角色,光是为了□□,竟然连自己的兄长都要害,完全不顾同胞之谊,当真不是个东西。
  “但你是……喜欢他的吧。”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印春水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即便邬修筠再坏,那也是个胆大包天的风云人物,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博得威震天下的翎王眷顾。之所以对他印春水好,也只是因为自己身上有那人的影子,小孩儿看在两人前世的情份才这样做的罢。
  “可他并不喜欢我。”
  听言印春水一愣,抬起头来看向小孩儿。
  “那种混账东西,除却自己之外,恐怕在这世上不会在乎任何人了。”
  印春水:“……”
  这是多大仇啊。
  “那时他给我取名□□水,以防外人认出我的身份,不过也没真正用上过几次。说到底,他应该只是把握当作一个好用的工具罢了。与我谈情说爱,也是他一时兴起用来消遣的方式。”
  印春水:……听起来这人会走畜生道,全都是自己活该。
  到这里之后,小孩儿便沉默的坐在一旁,不再说话。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了他和邬修筠分离时的情景。
  那时的他,简直就是个傻子。
  完全没有自觉,以为还可以在他身边带上很久。以为这人只是比平常人淡漠,却没意识到他就是个没有情感的怪物。
  即便是下逐客令,邬修筠也是直接的很,半点留情的意思都没有。
  “阿风啊,我要娶陈家小姐了。她不会喜欢你的,所以你走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邬修筠还在安然自得地吃着印风为他剥好的葡萄。闻言印风指尖一颤,动作顿在一半。邬修筠却神色不变,探了探头,就着印风指尖的汁水将葡萄含进嘴里,还伸出舌头来舔了一舔。
  “走去哪里?”
  “随便哪里都好,比如……嗯……我觉得你回南国就不错啊。”
  此时南国之王顽疾发作,举国不安,民众们议论纷纷,达官贵人们则挑选着往哪儿站队。此时他回南国,即便自己不愿,也要被卷入夺嫡之争。
  “南国不会容我的。”
  “别骗我了阿风,那些庸俗之人怎么能比得上你这般神仙似的人物。”邬修筠捧腹笑了:“更何况你这些年也在暗中发展了自己的势力罢,至少性命无忧。”
  “裘十三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猜的,因为你向来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啊。”邬修筠喃喃说道:“所以说沾了感情之后就是麻烦,你看我和裘十三之间,他是我的下属,我是他的主子,没粘没连的,他也忠心于我。哪像你呢,总是想些无聊的东西。”
  “那邬小公子舍得我手中的力量?”
  “我大哥已经节节败退却还没弄清究竟是谁在和他作对,我姐姐嫁入王族为妃深受宠爱,夏国快成了邬家的一言堂,所以我要你还有什么用呢?”
  “可是你要陈家小姐。”
  “她长得也挺漂亮,父亲在夏国颇有名望,我毕竟是次子,总要有个厉害点儿的岳丈。”
  “对着陈家小姐你还能硬得起来吗。”
  “能不能硬起来,也不是阿风你说了算的。”
  到底是嫌他一个“已死之人”在身边碍事儿了。
  爱你宠你的时候将你宠到天上去,可终究是个无情无义无君无臣无父无兄之人。
  邬修筠,你真不是个东西。
  印风吧邬小公子压在软榻之上,狠狠封住了那张薄情狠毒的嘴。
  好酸,好苦。
  这么难吃的葡萄,亏你能吃的下去。
  “遇到你之后,就从来没有好事发生过。”
  “至少你现在能回南国啦,怎么能说不是好事儿呢?这就叫苦尽甘来啊。”
  是啊。
  他这一生,从没有什么事情是能自己左右的。
  现在邬修筠终于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也应该开心才是。
  “阿风,你看你都要走了……”邬小公子诱惑地舔了舔受伤的嘴唇,伸手抓开印风的衣襟:“再最后和我睡一次吧。”
  ……
  你这样的人,要是被睡死,那也是活该的。
  人说年少轻狂的时候,总是会做几件错事,因为年轻所以值得挥霍。印风这细细算来,此生第一件大错事便是答应了为邬修筠效力,第二件便是为邬修筠出卖良心,第三件则是沉迷色相被这妖怪所惑。
  这三件错事让他后悔一生,连百年之后成了厉鬼都不被放过。
  “阿风,阿风?”
  被印春水唤了两声后,小孩儿终于回过神来。
  “邬修筠后来,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
  若说这个答案之前印春水还怀疑过,现在却是一点也不信了。
  你沉迷邬修筠无可自拔了一百多年现在跟我说你让他病死了,骗小孩儿呢吧?
  “当真不是被你给……”
  “不是。”
  “别急着否认嘛,你看看,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上辈子的事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就算当真是你一气之下多用了点儿力不小心……哎你怎么还脸红了?”
  “闭嘴!”
  在小孩儿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印春水的怀里突然有了动静。他连忙取出了替身符,此时符纸正在黑夜中隐隐发光,似乎像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慢慢悠悠地飘起。
  “夏沥,你怎么样了?”
  过了好一阵子,符箓之中才传来了夏沥有些沙哑的声音:“我还好,不必担心。”
  印春水这才终于松了口气道:“都是阿风的错,没见安灵犀被你伤得多重,打自己人却如此用力。”
  小孩儿:“……”给你点儿颜色你还真就要开染坊了。
  夏沥则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你们是要回翎王墓吗。”
  印春水点了点头。
  “……明日我会帮你们的。”说完这句话之后,符纸又逐渐变暗,似乎是夏沥又陷入了沉睡一般。
  印春水倒是理解他的心情,先前还能以记忆模糊作为推脱之词,但小孩儿打伤夏沥之后可是大声吼出了自己为南国翎王的身份。国仇家恨之下,夏沥不愿再见到小孩儿,也是能够理解的。
  “你以后出手注意点轻重,别总是敌友不分的。”印春水责怪道。
  小孩儿哼了一声:“如果你再设先前那样的局,那我就让你看看究竟什么是真正的敌我不分。”
  “……”
  在印春水眼中,这些一百年前发生过的事情,终究还是少了几分真实感。
  所以即便心中对小孩儿和夏沥的过往充满好奇之心,但他也没有急于一时。毕竟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先度过当下的危机。
  至于百年前的事情,就让那时候的人去纠结吧。无论爱恨,都和他印春水没有关系。
  至少现在,印春水依旧是这样想的。


第32章 不进则退(五)
  第二天一早,印春水背着小孩儿度过河水之后,又给自己用了张风行符。如今他身上的符箓已经所剩无几,像上次那般的无头恶鬼就算是只来一个,也足以致他于死地。
  夏沥的替身符虽然还亮着,但他却一直不肯现出人形。印春水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猜到上辈子和小孩儿是情债的时候,也跟吞了只耗子似的脸色难看。不过这样想着想着,最后也就想开了。毕竟他是修道之人,参悟的就是轮回之道,说不定下辈子他就转世成个女子呢。小孩儿若是能耐心等到那时,说不定就能遂了他的愿。
  这样想下去,似乎就没有什么事不能看开的。这辈子的杀父仇人,下辈子可能就成了你的亲生父亲。这辈子的至亲爱人,下辈子可能与你有夺妻之恨。就算是这辈子,前一秒对你笑脸盈盈的人,下一秒可能就要在你背后捅刀子。这一刻不死不休的敌人,以后可能就会变成你的朋友。
  印春水觉得自己悟道了。
  怎么办,自己这么厉害,要是以后飞升了怎么办。
  印春水想得正美,却被夏沥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浮想联翩:“翻过这个山头后,就是墓室了。”
  “好嘞,马上就到了。”印春水开心地颠了颠身后的小孩儿,问道:“你可感知到附近有什么人在?”
  “没有。”
  看来安灵犀虽然要他死,却对自己的手下甚好。知道无法敌得过小孩儿,也就没有派他们来白白送死。
  在小孩儿的指点下,印春水总算是找到了他口中所言的小溪,顺着河道而行,便找到了一处深不见底的幽潭。想要从这里进入翎王墓,要通过水下才行。夏沥与小孩儿自然不用担心这些,印春水则对自己能游多久无甚把握。
  他这辈子潜过最深的水,是道观门口一到下雨就会积起来的小水坑,将将能没过他的脚背。
  还是被人摁进去的。
  “不……不然我就在外面等你好了,你自己进去找恢复的方法?”
  “闭嘴。”
  “哎。”
  他也就是说说罢了,毕竟小孩儿现在连走路都难,夏沥也不愿现身,恐怕要靠自己才能进得去。
  “这墓址是不是你选的?依山傍水,很会享受嘛。”
  “闭嘴。”
  “哎。”
  好在修建这水道的人闭气功夫可能和印春水不遑多让,一片漆黑之下,就在他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终于摸到了入口顶端的岩石。
  待他累得气喘吁吁,将缠在脚上的腐烂水草清理干净之后,便点燃了张照明符,墓道中的情况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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