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一直沉默不言，米迦勒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了。但无论他怎么问，他都不答。或许因为加百列想要问的问题，答案太明显了，他没有勇气问出口。其实他想要问的很简单：“你爱我还是爱路西法？”但这问题也太奇怪了。
没有记忆的米迦勒听到这个问题，准会认为他疯了；有了记忆的米迦勒会告诉他：“我对你是朋友间的喜欢，我真正爱的人是路西法。”
这样让加百列怎么能接受，在天上时，他就对米迦勒有了不一样的感情；现在到了地上，这样的感情也没改变丝毫。他想要代替他拯救人类，想要代替路西法守护他，这样的心思从未改变过。一个人若有了执念，上帝便会逆着他的心思让事情发生。加百列越是不想路西法出现，他出现得就越快。
贝利尔没有揭穿他，但把一切都看得通透。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他们打了车，回到了住的地方。晚上的时候，加百列又恢复了正常。米迦勒对此很高兴，虽然他对加百列那隐晦却近乎直白的心思一点也不了解，但他还是十分认真地关心着这位朋友。
今夜的月亮特别圆，星星也格外亮。加百列却没心思欣赏，他躺在床上，难过极了。贝利尔和米迦勒都睡了，他默默看着墙壁，心中无限惆怅。
第八章
向沙漠出发
一天下午加百列从外面回来后，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推门进来，只在车上按喇叭。米迦勒听到喇叭声，忙放下手里的活，走了出去。
“为什么不进来？”米迦勒问他。
“我找到了一处地方，很可能是神存放你的记忆的地方。你要去吗？”
米迦勒兴奋地跳了起来，连忙回答：“要去！要去！”
“那快点上车吧。”加百列说。
“很快，等我换件衣服，拿一些吃的还有换洗的衣物。”不知道这次去要花多少时间，米迦勒跑回屋里，一边叫道，一边匆忙地往一个旅行包里塞东西。他打开衣柜，看也没看地拿了两三件衣服，又打开冰箱胡乱装了些东西进去。
“快点吧，东西可以到了地方再买也不迟。”
他这样一催，米迦勒只得拿起包出了门。
“好了，我们走吧。”
开了两三个小时，他们到了沙漠边缘。加百列小心地往前开着，四周都是沙子，土黄色的沙地一直连到天边去了。远处太阳像一个橘黄色的火球挂在天上，天是澄净的天蓝色，云也很白。大概三米的距离，有一处小沙丘，加百列想从旁边绕过去，他把车开到沙丘下面，打转方向盘，正绕到一半，车一打滑，前面的半个车轮就陷了进去。
加百列加足马力，使劲加速，车轮只是越陷越深。
他们只好停下车来，米迦勒打开车门，招呼他们都下来。米迦勒观察了车轮陷进去的情况，让加百列找一条毯子来。
原本车里常备着一条毛毯，因为贝利尔常常在车里睡着，加百列就给他买了一条毯子。但今天贝利尔心血来潮，把毯子洗了。毯子自然挂在家里的阳台上，想要救车子出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米迦勒打开旅行包，拿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把它铺在车轮前，用手将陷进去的半个车轮挖了出来。然后米迦勒对加百列说：“我在下面指挥，你听我的往前开，我说停你就停。”
加百列又回到车上，打火、踩油门，车轮在原地转了两圈。加百列泄了气，正准备停下来，车子动了。车子往前开，向前走了两米，米迦勒喊停，加百列就停下车。
“我们转过头往那个沙丘上开过去吧。”米迦勒说，“这里的沙子比其他沙子要软一点，车子很容易陷进去。”
加百列听他的话，调转了车头。他们又回到沙丘前，加百列将车速开到最大，终于爬上了沙丘，下来后又减速。
他们一直开到傍晚，太阳快落下去了，云似在染缸里染过色似的，金黄色的沙地上方飘着玫瑰色的云，又像小姑娘羞红的脸。天空渐渐暗了下来，他们离目的地还有一些距离。延路上遇见了几家搭起帐篷的人家，好客地邀请他们住下。加百列停下车，跑过去和其中一家谈了一会儿，就过来叫米迦勒和贝利尔一起下车。
“这样不好吧，总不能白住在人家里。”米迦勒担忧地说。
“我给钱了，刚刚谈好的，住一晚给两百块。”加百列说。
米迦勒放心地下了车，他们拿了些吃的下来，但没用上。沙漠的居民很少有客人来拜访，所以遇见米迦勒他们，主人家非常高兴。帐篷的主人又是拿酒，又是拿出r_ou_来招待他们，米迦勒很不好意思。加百列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款待，他这几年去过很多地方，对于这样的情形并不陌生，也不会不自在。
贝利尔很快就开始打瞌睡，主人家立马热情地邀请他到帐篷里睡。
沙漠的夜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太阳沉下去没多久，天就冷了。他们三个住在一个帐篷里，里面燃着一个火堆，是用来取暖的。米迦勒睡下后，问：“我们要去哪里呢？加百列。”
“沙漠里面一个探险队发现了一处墓葬，我们要去那里。贝利尔感应到那里有不同寻常的地方，我们去看一眼，说不定就能找到你的记忆了。”加百列说。
外面吹着呼呼的冷风，里面的火堆慢慢烧着。米迦勒裹在被子里，睡意袭了上来，他闭上眼，耳边仿佛有人在呼喊他，这声音直到半夜才停下。那模糊的声音仿佛悠远的呼唤，又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熟悉。直到睡着前，米迦勒才恍然，这就是他自己的声音啊！他梦见自己在万丈光芒中祈祷，四周围满了白色翅膀的天使，他们站在喷水池前，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默念着：“求主赐予我们安宁……为主的慈悯……”所有天使齐声道：“天主仁慈！免我痛苦，唯主恩赐；奉主耶和华的名求，阿门！”
早上醒来，外面的大火堆还没有熄灭，主人家就着这点余火，正在用一个用旧了的水壶烧水。水壶下面都是黑的，想来是常年被火熏出来的黑色。这些人是在沙漠中行走的旅客，他们靠着放牧生活，很少有机会去城里，但偶尔也会去城里换点东西。
女主人看他起来了，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非常好，谢谢你们的款待。”米迦勒客气地说。
他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挑着水壶的木棍。女人双手空了出来，拍拍衣服上的灰，高兴地说：“我去帮你准备早茶，你的朋友们呢？”
“他们还在睡。”米迦勒回答，今天他起得早，加百列和贝利尔都还在梦乡。
女主人去准备早茶了，米迦勒坐在火堆前，手上挑着水壶。不一会儿，女主人端着一个盘子出来，上面放着一块饼，还有一杯牛n_ai一样的早茶。
米迦勒谢过女主人，这时水也烧好了，女主人从他手中接过水壶，拿怀里揣着的帕子放在水壶把子上，提着水壶又往盘中的杯子里掺了点热水。米迦勒拿起盘中的饼咬了一口，女主人关切地看着他，他不由露出微笑，点点头。
“很好吃。”米迦勒赞道，又大口咬了一口。
女主人松了一口气，放松地说：“我们早上都吃这个，我还怕你们吃不惯呢。好吃就多吃点。”
米迦勒点点头，女主人把早茶递过去，他就着饼喝了一口。
“你们要到哪里去？”女主人问米迦勒。
“听说这里有一处墓葬被发掘了，我们要去那里看看。”米迦勒说。
“那你们是外面来的考古专家？”女主人眼睛一亮，打量着米迦勒，把他整个人看了一圈，说：“你看起来很年轻，你是哪里人？”
“我是以色列人。”米迦勒回答。
“不是西班牙人？”女主人问。
“不是。”
“那就好，西班牙人可讨厌了。”
“为什么？”
“他们四处殖民，把别人的地方当做自己的地方。”
这里是西班牙的殖民地，米迦勒没想到当地人居然这么讨厌西班牙人。他说：“他们不是把很多你们没有的东西带来了吗？像是飞机啊，汽车啊，这些东西。和你们当地人也相处得不算坏。”米迦勒来这里旅游过一次，和一位西班牙的朋友。
“他们拿走的更多。”女主人愤愤地说，“他们在这里屯兵，把坦克和大炮开进来。”
“你们想独立吗？”米迦勒问。
“是的，很早就想了。”女主人说，“游击队正在向联合国申请。”
“如果西班牙人退走了，你们怎么办？”米迦勒又问。
“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女主人叹了一口气，“还是像现在一样吧，但有西班牙人在，总觉得这里不像是我们的，总是被称作殖民地。”
“我以为你们都习惯了现在这样。”米迦勒说。
“不是习惯，是不得不习惯。我父亲就这片土地上放羊，西班牙人来了，他们在这里建起城市，修那种用石头堆起来的房子。我们这些人，原本是以放牧为生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哪里习惯得了。为了主，也要把他们赶出去。西班牙人不信我们的教，就不算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一直住帐篷里，我们一家也都住帐篷里。西班牙人想我们都搬进那种不能移动的石头房子里，好方便他们把我们奴役。他们请我们当工人，为他们修建城市，又把他们的东西卖给我们，打得一手好算盘。”她气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