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 作者:唐酒卿(上)【完结】(23)

2019-06-12  作者|标签:唐酒卿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陈Cao雨四下寻不到冬林,有点焦急地原地回身,不肯进门。

  冬林心道这傻丫头,正欲丢颗石子下去,便见得院内一妇人开了门。

  周氏笑意盈盈地“呦”一声,出门来牵Cao雨的手,左右眺了一眼,没见到人。

  “今日怎地回来这般早?”周氏说着弯腰,“好雨儿,舅娘正想你呢。”陈Cao雨挣手,仍在找冬林。周氏细声细语地说,“怎么了,还想出门玩呀?”

  陈Cao雨飞快地摇头,一手捂面遮挡。周氏拉下她的手,拖着丫头往门里走。待门合上了,便登时变脸。妇人柳眉倒竖,拧着陈Cao雨的皮r_ou_,一手拍打她的头部。

  “天天不着家,躲谁啊?可别学你娘,当个小娼妇,没声没响地就大了肚子!”周氏刻薄道,“小小年纪就狐媚了,一天到晚往外跑。怎么着,还想求那夫子去?人凭什么帮你!你必是对人胡言乱语,才叫他起了疑心是不是?”

  陈Cao雨在巴掌下挡脸,哭声说:“不敢没说舅、舅娘”

  “嘴巴闭严实了!”周氏拧着陈Cao雨的头发,点着她眉心,“你若敢与人说半句不对,公爹先不饶你!你舅舅也必要收拾你!”

  陈Cao雨被拧得头皮生痛,她啜泣着,微微点头。

  “哭什么!”周氏却厉喝一声,劈头盖脸地打下去,“哭给谁看?叫人觉得我待你不好吗?我可把你搁在心尖儿上呢!新衣裳新鞋袜一件没少!我儿子没受用的,我尽数给了你,你还不知满足,哭什么!”

  她双目瞪大,拧得陈Cao雨吃痛哭声。周氏松开手,原地转了几圈,抄起了门闩。她抬头扶了扶微乱的发髻,对陈Cao雨点着台阶,道:“盖上衣,趴上去。”

  Cao雨顿时泪如雨下,她退后呢喃:“舅娘、舅娘我知错”

  “我还没问罪呢。”周氏踹在她身上,一木奉砸向Cao雨腰间,却听空中“嗖”地一声,竟被打偏了。

  周氏尖声:“你敢躲?!”

  内室里传来老太太的咳声,只说:“小声些,叫人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呗。”陈仁掀帘而出,搓着花生,笑嘻嘻道,“谁家不打孩子?管得着吗他们!”

  陈Cao雨见了他,远比见了别人更怕。她浑身颤栗,竟连哭也不敢哭了。

  陈仁轻浮地拈着Cao雨下巴,端详片刻,说:“乖雨儿,没被你舅娘打傻吧?嘁,你这人,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打脸!来日再长些,还能卖个价。”

  他动手在陈Cao雨尖瘦的下巴上捏了一把,流里流气。

  “指望什么呢。”周氏冷笑,“残花败柳卖个价?得你先忍住不碰罢。怎么着,看着大了些,还想玩亲侄女啊?”

  “谁说不行。”陈仁目光如狼似虎,“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下不了蛋,我总得留个种。自家人疼自家人。”

  周氏薄哼,指尖掐着Cao雨的皮r_ou_,说:“贱种!听着没有?你舅舅惦记着呢!赶紧长啊,给他一年抱俩,叫他高兴。他一高兴,你可就什么都有了。”

  陈仁搂着她,手掌不安分地上下游走,说:“你与她说什么,她懂什么。大不大没干系,小的可人,我更喜欢。”

  Cao雨眼泪扑簌簌地掉,她又怕又惧地盯着陈仁。陈仁拍了周氏的手,在Cao雨肘间流连一会儿,说:“难得逮着人,可想再玩一会儿。但赌场那头要得急,晚些我回来,你备点酒r_ou_。”

  说罢不顾周氏抱怨,塞了银珠,转身就出了门。他哼着曲跨出门,眼见要出巷,后背突然遭人一击,整个人跟着瘫下去。

  冬林蒙着脏衣,拖着陈仁迅速到巷窄角。陈仁痛得哀嚎,以为遇着了强盗。

  冬林从后一脚跺在他后腰,陈仁痛一声翻滚,求道:“有话好说!哎呦!哪路英雄”

  “你欠了我的钱。”冬林沙哑的声音逼在脑后,他摁着陈仁的头,不让陈仁看自己。匕首开了刃,就贴在陈仁后颈皮r_ou_上擦刃,“我会跟着你,片刻不离。我就盯着你,不仅要钱,还会要命。”

  “钱!钱好办”陈仁贴在地上,呲牙强笑,“兜里的正想孝敬您”

  冬林踩着他的腿窝,用臭衣物堵住他的嘴。陈仁痛得直哆嗦,嘴里塞得满,竟只能粗喘着哼哼。

  “我有个癖好。”冬林不带活意地说,“最喜欢杀打骂妇孺的渣滓。我会将油烫开,从这里灌下去。”冬林的匕首抵划着陈仁的脖颈,“油浇开皮r_ou_,熟成烂r_ou_。那滋味特别爽快,你想尝一尝吗?”

  陈仁疯狂摇头。

  冬林沉声说:“我会盯着你别给我机会。”

  陈Cao雨戴了新帽,冬林仍旧一身破烂。他胡子已经扎手,脏得看不出原貌。他除了日日睡在陈家屋顶,似乎没别的去处。雪下来的那日他想起花娣,这傻女人还在倚门等他。

  冬林见她掐腰跟人骂架,回头就哭s-hi了枕席。他不是不心疼花娣,他是没本事。

  他是个没本事的男人。他除了偷,他一点别的都不会。所以老天爷长眼,叫人把他女儿偷了。他注定是活不久的那一类,所以他从来不对花娣说我们一块过。他只是望着她,也望着Cao雨,好像望着她们,便能弥补一丝一毫。他不给任何人承诺,因为他明白自己做不到。

  陈Cao雨跟着他,从小雪跟到大雪。冬林心情好了便抱她上肩,扛着她踏冰点水。但他总是心情不太好,可是Cao雨不怕他,她越来越欢快,叫“冬叔”的声音十分嘹亮。

  冬林跟她蹲在桥洞下放灯,几个铜珠的小玩意,叫陈Cao雨雀跃许久。她点着灯,对冬林小声说:“夫子说可以许愿。”

  “骗人的。”冬林说。

  “夫子不骗人。”陈Cao雨一丝不苟地摆正小兔子灯,说,“叔也要许愿。”

  冬林摸了把脸,说:“你替我许吧。”

  陈Cao雨跪在水边,虔诚地说:“我想和叔走。”

  “啊。”冬林哑声应了一下。

  陈Cao雨说完,就看向他。孩子眼睛很迫切,乞求他能回答个“好”。但是冬林佯装看不见,他错开目光,有点黯然。

  “不带我走也没事。”陈Cao雨拍着颊面,露出笑容,“冬叔要好好进食,好好洗澡,好好过日子。不要去别处偶尔去别处。”她说着擦了擦眼睛,更小声说,“你若是我爹就好了。”

  “我怎么能当你爹。”冬林无措地捏了捏拳,“你爹呢。”

  “没见过。”Cao雨抱起灯,送进水里,“只有我娘见过。你也有孩子,你孩子的娘呢?”

  “死了。”冬林说。

  Cao雨看着灯漂远,揪着衣角,突然怯生生地说:“你找回女儿,你就要和她走吗?”

  冬林沉默半晌,忽地抬手揉了Cao雨的脑袋。他也盯着河灯,颓唐地应一声:“啊。也许。”

  Cao雨点点头,一大一小皆安静下去。

  冬林几次张口,都没作声。他听见Cao雨细小的哭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地回答。他觉得这一刻心如刀绞,连带着眼睛发涩,可是他只是拍着Cao雨的后脑,算作一点安抚。

  人与人就是这点不好,只要朝夕相处,便会生出挂念。这挂念既暖回愁肠,也危险至极。冬林觉察到这样的情绪正在蔓延,于是他决意和Cao雨告别。

  他永远无法代替别人成为陈Cao雨的爹,陈Cao雨也不能抹去他的过往成为他的女儿。他或许可以继续望着她,但这其中不再需要情感,这是他一个人留下的责任。Cao雨只需要好好长大,不再受苦受难,他便在这场短暂的忘年交中尽了心意。

  “过了年我就走了。”冬林收回手,对Cao雨说,“我要继续去找女儿。”

  Cao雨望着他,哭得鼻尖红通。她诺诺地说:“你不可以带上我吗?”

  “我不可以。”冬林说,“我不可以。”

  Cao雨怔怔地掉眼泪,她说:“我吃的很少,不要新衣裳,不会欺负她你真的不可以带上我吗?”

  冬林喉间堵塞,他残忍地说:“你不是你不是我的女儿。”

  Cao雨说:“我也想做你的女儿。”

  冬林险些哽咽出声,他埋头说:“啊。”

  我也想做你的女儿。

  冬林胸腔中的沉郁仿佛在这一句话中顿时消散,它带给他的温暖超乎寻常。他用了许多年奔跑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就是为了寻找回这句话。此刻他得到了,却不是他最初想到的任何一种。

  他红着眼说:“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喊我。我能飞天遁地,我会赶回来打他。你听见了吗?我不是你爹,但我不能让人欺负你。”

  冬林背她回家,一路上Cao雨都很乖。她不哭闹也不再乞求,在落地时,她牵着冬林的衣角。

  “我喊你。”Cao雨求证地问,“你就会来吗?”

  “你喊我。”冬林碰了她小指,说,“我就来。”

  Cao雨松开手,在雪中轻轻地喊:“冬叔。”

  冬林蹲下身,承诺道:“我说话算话。”

第22章 冬林(下)

  冬林本意隐身,却没料得自己真的要走一趟。他从花娣的梳妆匣中找到了账簿,上边细细地勾着赎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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