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 作者:唐酒卿(上)【完结】(16)

2019-06-12  作者|标签:唐酒卿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苍霁低声说:“打个商量?银钱好说,借住几日怎么样。”

  花娣挣开口:“话说得好听!躲仇家的吧?啊,万一人砍到老娘门前,我该找谁哭?!”

  苍霁手臂一松,终于让花娣落地。花娣爬身到另一边,攥紧簪子飞快后退,摸着脖颈喘息。

  苍霁蹲下身,眼里的凶悍抹得一点儿不剩,只余着一丝丝一缕缕的为难和踌躇,衬着这张脸活脱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

  他目光恳切又讨饶:“姐姐,给个活路行不行?”

  花娣不好糊弄,并不松口:“乖弟弟,咱也是一介女流之辈,下三滥门槛里混点饭吃而已,没道理为难我是不是?”她仰仰头,“门外右转几步路,现成的客栈由你住。”

  苍霁面容线条回缓,在眉端压成了一副心事重重的苦恼。他点了点床上,话绕舌尖难了半晌才吐出来:“救救命罢。”

  他若说些花言巧语,花娣必然不信,可他偏偏似有难处却不道出的体恤样,倒还真让花娣动了恻隐之心。花娣到了这个年纪不是没有过孩子,但正如她自己说的,下三滥门槛里混饭吃的女人,谁敢生个孩子来讨债?连爹都不晓得是哪个呢。

  苍霁一目了然,连少年人的忐忑细节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因着这张脸,显得既不违和,也不古怪。

  花娣戒心稍退,仍坐不动,而是望了床上:“兄弟俩?”

  苍霁神色尴尬,有苦难言。花娣见识多广,当下略一抬眉,甚解地说:“有甚么说不出的,不就是断袖么?往上去暗地里好这口的多了去,各个装得人模狗样罢了。”她c-h-a|回簪子,颇显造作地掐腰起身,“被人赶出门的吧?”

  苍霁不知“断袖”是什么,但他惯会装腔作势,于是面上不露,只颔首回应。

  花娣一看被褥,倏地变色:“怎这么多血!”她素指一掀,顾不得摆谱,愕然道,“伤得这样重,不请大夫是要死人的呀!”

  苍霁胸口一窒,眉拧了起来。

第15章 灵海

  凡具修为者,皆生灵海。灵海或呈惊涛骇浪,或呈潺缓平静,都是修行者脾x_ing所示。故而醉山僧的灵气在苍霁体内狼奔豸突,正是应了醉山僧嫉恶如仇的霹雳火x_ing。

  净霖不醒,苍霁便不肯入定。醉山僧的灵气犹如鱼刺卡喉,扎得他不能内自消融。灵海之间被激得阵阵刺痛,让苍霁眉间紧皱。他坐在床边,腿伸展不出,只得委屈蜷缩。人熬得眼底发青,靠在椅背上盯着净霖不放。

  花娣昨晚请了大夫来,可是寻常大夫岂能洞察净霖的伤势?不过是粗略包扎,收拾了伤口。今日一早,苍霁便摸得净霖竟起了热。

  苍霁两指拨开净霖的发,见净霖边鬓濡s-hi,汗都浸透了。他指腹触到净霖的耳廓,再顺滑到净霖侧颈,终于摸到了那一处滑腻。苍霁的手指在此停留许久,面色晦暗。

  他只需再用点力气,便能让净霖死。净霖一死,他就能将这冰雕一般的皮囊撕裂来看,好好探查一番净霖的心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你到底是人是鬼。”苍霁低声说,“他们将你夸得那般厉害,不过是哄骗我的么?”

  他声音越说越低,指尖抵过净霖的皮r_ou_,轻轻划出红痕。那红痕在他指腹下若隐若现,沿着净霖的白颈缓慢拉长,好似一道线绳,将净霖套拴在他的鼓掌间。

  花娣挤进门,染了蔻丹的纤手拎着只五彩肥鸟。她一边解着大袄扣,一边看向床。

  “人既然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不要死守。好弟弟,屋就这么大,不必目不转睛,他也跑不了。”花娣说着用食指挑起钱袋,在半空中摇晃,又喜又得意地说,“药房那些抠门儿鬼!可叫我费了一番力气说价钱,顺路还买了只j-i,晚上炖了来补补。”

  苍霁困倦偏头,还不及道谢,就先与那五彩“j-i”目光撞了个正着。那j-i也是一怔,继而愤怒蹬爪,火冒三丈。

  “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蠢物!”阿乙气得打嗝,“害得小爷好惨!”

  阿乙本被盗贼卖了出去,最初因为毛色难得引人围观,谁知过了几日,新奇一散,迟迟不见人来买。他又对吃食挑肥拣瘦,整日神情恹恹,人怕养不活,便匆匆与野j-i一块卖了。可怜阿乙堂堂参离树小彩鸟,竟在笼中险些被野j-i啄秃了。阿乙泪水犹如大雨滂沱,边哭边扑翅膀,仰头恨不得淹死这一屋的人。

  苍霁陡然起身,将阿乙接了,对花娣微微一笑:“此等粗鲁杂事岂敢劳烦姐姐?我来。”

  阿乙脖边一凉,顿时作鹌鹑状,口中还要强撑道:“我才不怕你!你还真敢宰了爷爷不成!”

  苍霁提刀拎着阿乙出了门,深巷无人,冬寒都凝在檐边。他将阿乙丢在地上,面墙而蹲,不待阿乙说话,先一刀c-h-a在阿乙爪边。那锋刃就贴着阿乙的爪,覆起一身颤栗。

  阿乙说:“刀架小爷脖子上也休想我低头!”

  “叫你阿姐来。”苍霁说道。

  “我阿姐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让净霖来说这句话我尚能考虑,你凭什么?”阿乙不敢踱步,只能重哼几声。

  “你今日的用途只有两个。”苍霁说,“叫你阿姐,宰了炖汤。”

  阿乙本想出言不逊,却见苍霁双眸y-in晦。他在这胁迫中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谨小慎微地收回欲跑的爪。

  “你求你、你要见我阿姐干什么?总得给我个缘由!”

  “净霖昏睡不醒。”苍霁声音一顿。

  阿乙见他面色愈沉,像是压着什么劲。过了片刻才道:“我要你阿姐。”

  “病秧子不是三天两头便要睡一睡,有什么稀奇。”阿乙揣摩着,“噢,我知道了。你们必是遇着了醉山僧,我说前夜怎地那般大的动静。如何?他见着了净霖,必是吓破了胆吧。既然已被他看到,你怎还不带着净霖快跑?不对,九天境若知道净霖还活着,你跑也跑不掉的,叫我阿姐也无用。可我不见分界司动作,想必是没认出来。怎么,净霖受伤了吗?”

  苍霁心中一动:“你阿姐提过什么吗?”

  阿乙却道:“你想我叫阿姐也行,但你须得与我阿姐说,叫她解了我这原形!”

  苍霁温柔地拔回刀:“好说。”

  净霖如沉深海,身躯化作萤光星点,泯灭在无望血海。他神思被铜铃声牵动,逐渐离开原位,飘向氤氲胧光中。他似乎见得什么人,正晃着铜铃嬉闹奔跑,乌黑的小辫甩动飞扬,最终从雾气间露出一双真诚净澈的眼来。

  这是谁?

  净霖不认得也未见过,他正欲细看,便听得后方人轻唤着“九哥”。他灵海波动,迅猛团聚浩瀚灵气,将他飘远的神思生生拽了回去。

  净霖陡然睁开眼,察觉自己正趴在陌生枕席间。他神思复位,用了片刻恢复精神,忆起事情来。

  “九哥。”浮梨身化小彩鸟,跳动在枕边,“好险!若非你关键时刻闭神合灵,他那一杖,只怕等不到我来了。”

  净霖撑身而起:“你喂了什么与我?”

  浮梨道:“参离树果滋补灵海最为上乘,我便带了些来。”

  难怪净霖会觉得灵海充裕。

  浮梨又说:“我见那鱼吞食了醉山僧的灵气积而不化,便也予了他一颗,只是不知他能消融多少。但他得了醉山僧这一口,修为跃进数里,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净霖见得苍霁闭目,便知他正在消融。于是披衣,说:“醉山僧授命追魂狱,无事不下界。天上出了什么事?”

  浮梨目光一沉,花娣依着榻熟睡不醒,左右没有外人,她才道:“不敢欺瞒九哥,正是承天君派遣。近来离津逆流,黄泉恐生邪祟,阎王如实禀报九天境。承天君便派了醉山僧下来,谁料正遇着了九哥!醉山僧此人亦正亦邪,又曾与九哥交过手,我怕他”

  她正说着,忽见净霖一指抵唇间,便不自觉停了声音,顺着净霖的目光望过去。苍霁单睁一只眼,似笑非笑。

  “我也听不得吗?”他抬手撑首,又用那种极具欺骗x_ing的神色笑意盈盈地瞧着净霖,“你我生死门前走一遭,亲的不能再亲,还需瞒着我吗?”

  “稚儿天真。”净霖说,“怕吓到你。”

  “我怕什么?”苍霁说,“不是都有你护着。”

  “我扛得下一杖,却扛不下第二杖。”净霖罩衫未系,说着抬手系紧里衬扣,“醉山僧的灵气吃起来如何?”

  “风味不佳。”苍霁终于能在原位伸长腿,他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像是松了口气,“比之与你,差之千里。”

  浮梨一跳:“竖子轻狂!”

  苍霁得了参离树果的滋育,又消融了醉山僧的灵气,此刻正是满身充沛,灵海盈溢的时候,对上浮梨分身并不怕,只对浮梨笑:“姐姐,我向来实话实说。”又稍作正色,“多谢姐姐赠果之谊。”

  净霖已着衣得当,说:“晖桉鹰眸了得,你不便多留此地。”

  浮梨说:“我即便是分身也罢,总好过这鱼。九哥,醉山僧在此,我怕他觉察端倪,不如与我一同离去。”

  “想走已是来不及了。”净霖转望窗外,“况且我有事要办。”

  浮梨劝不得,只得息声。她带阿乙离开时,听见阿乙问道:“我记得他出门常带石头人,阿姐,那石头是什么来路?”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6/70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