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 作者:唐酒卿(下)【完结】(32)

2019-06-12  作者|标签:唐酒卿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你今日发疯,我不会让。你来日再做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让!临松君剑已渡境,无所顾忌,现下要与我打一场才肯听劝不成!”

  净霖声染怒火:“我今夜定要见他!”

  破狰枪突然砸立在侧,黎嵘稳身如山,他说:“那先请教你的咽泉剑!”

  头顶电闪雷鸣,周遭已陷入剑拔弩张的紧张之中。如柱的大雨浇在他们肩头发间,所有人都s-hi透覆寒。陶致向来行为乖张,此刻也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不敢大声喘气,他目光游动在两人之间,竟已经起了息事宁人的心思。

  “九、九哥”

  陶致声音才出,东君便当头一扇,挡住他的脸。陶致惴惴不安,却也不敢动。

  净霖手指一松,咽泉随着雨珠斜掷在脚边。黎嵘登时心下微松,缓和些语气:“有什么事,先同我”

  谁料净霖拇指抵鞘,咽泉寒光乍亮,怒风爆雷随着长剑狂吼而出。黎嵘提抢猛挡,双颊被磅礴剑气削得几欲破口。

  他既怒气冲天又痛心疾首,沉声说:“好!便请临松君赐教!”

  陶致身已不稳,若非东君这一扇早有防备,他此刻必定翻飞而出。陶致拽紧东君的衣袖,东君却面迎长风,发飘雨中,姿态闲适。

  “你九哥哥心怀怒气,黎嵘竟以为几句话就能打发了。”他眸中深思,说,“可当真不懂净霖。”

  泥石滚地,黎嵘翻枪沉砸。他枪重千斤,寻常人连抬都抬不动,砸下来时雨水都被压飞向两侧。净霖衣衫激荡,咽泉正面挡下这惊世一枪,剑锋与枪身交错时拉出“刺啦”的星火。雨水凝长睫,将净霖的脸洗刷得越发不近人情。他撑剑掀腿,黎嵘闷声相迎,在交手之中好似不知疼痛。

  破狰枪旋动如扇,激撞得咽泉连声嗡鸣。黎嵘身披黑夜,犹如擎天峻峭,在剑刃飞袭中毫不示弱。他既能稳如泰山,也能击如顽石,在这等震怒之下也没有破绽可寻。修罗道将其心锤炼得坚定不移,一旦认准一路,便会猛扎其中,奋力向前。在专注一事上,黎嵘与净霖可谓是真正的师兄弟!

  净霖转剑时手背破口,血花当即溅出。他衫已裂口,剑势凌厉,激得黎嵘也当仁不让。

  眼见两人动了真格,陶致脚软,扒着东君说:“哥哥!”

  东君颤身一抖,收扇拔腿就要走。

  陶致连忙拖抱着东君的手臂,双脚擦着地面喊道:“你不能走!他俩人再这么打下去,八角玄墓便毁了,父亲问责下来,我们谁也逃不了!”

  “关我什么事?”东君挣着手臂,“我闲人一个,陪着清遥逗乐而已,算账也轮不到我!”

  “兄长!”陶致拖着他,“拦下他俩人!”

  “我拦不住。”东君说,“破扇子一戳就破,你自个儿上。”

  “不成!”陶致哪敢,拿出撒泼打滚的架势不叫东君走,说,“我知你修为深不可测,无须多做,折了净霖的腿或手便是了!黎嵘必不会再动。”

  “你怎地这般恨他?”东君扇敲下巴,“折了手脚,他可就废了。”

  说着那两人的罡风碾地逼来,东君一扇挥出,见那猛烈罡风一瞬扭曲,倒逆回撞而去,撕得他俩人同时退后。

  “你们俩个深夜发什么疯!”云生快步介入,说,“父亲在前,还不跪下!”

  九天君不知何时立在了雨中,面上y-in云密布。

  黎嵘说:“兄弟切磋,算不得什么事。怎地连父亲也惊动了!”

  “切磋?”九天君笑了一声,在雨中越发寒冽,“壮了你们俩的狗胆,这个关头还要糊弄我!混账东西,此地也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八角玄墓铁符已破,幽火乱飞,四面狼藉。黎嵘提枪跪地,说:“儿子照看不周。”

  “你呢!”九天君怒不可遏。

  净霖胸口微伏,他手背淌得殷红,在暴雷声中突然反手猛震。众人不防他此刻还敢造次!那铜棺被轰然拖出墓土,接着被净霖一脚跺开棺盖。

  “净霖!”

  四下怒声哗然。

  棺盖翻砸在地,大雨倾灌。净霖的眼从棺中移开,将每个人都扫了一遍。

  “澜海在哪里。”他冷漠地问。

  雷电划空,荡开黑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错愕,因为那棺中空无一物。

  九天君忽然胸口锥痛,他面色顿白,踉跄晃了几步,被云生扶住。他死死地盯着棺,齿间挤出字。

  “人呢?!”

  陶致扑通坐在雨中,他望着兄弟们,不可置信地再擦了把脸上的雨水。黎嵘已经惊身而起,将棺中端详片刻,面上也是愕然。唯独东君敛目不看,负手踮了踮折扇,一言不发。

  净霖立身淋雨,缓闭起眼。

  净霖与黎嵘跪在雨中,药师出入九天君的房内,其余兄弟皆立廊下。九天君不唤,他们俩便只能跪着。

  净霖埋首不动,手边突然滚来一只小瓶。他目光微侧,见黎嵘垂眸静待的样子。

  “破狰锋利。”黎嵘说,“划破的口不易止血,尽快包扎。”

  净霖手探入袖中,方记起帕子给了曹仓。他便作罢,只“嗯”一声。

  黎嵘抹了把脸,说:“你如何发现他不在棺中。”

  “我只想看尸体。”净霖目视前方,大雨隔开了别人的耳目,余出他两人的空地。

  “我亲自盖的棺。”黎嵘说,“此事非同小可,门中危机重重,能瞒过我们带走尸身的人不可小觑。”

  净霖说:“他在我们之中。”

  黎嵘沉默片刻,说:“兄弟相互猜忌,反而易中圈套。”

  “装傻充愣能活多久。”净霖说,“澜海已经死了。”

  “你疑心是谁。”

  净霖不语,而是看向黎嵘。

  所谓兄弟,实际也不过如此。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然不能再坦然自若。谁都有可能,却又谁都看起来不像。今夜他们打得那般激烈,若非净霖最后一刻执意开棺,此事何时才能被察觉还要两说。

  “竟将我算得这样明白。”黎嵘望着雨幕后的兄弟们,各个都面容模糊。他说,“若非熟悉,不能如此。”

  他俩人又跪了一个时辰,云生方持着药碗出来。他步入雨中,对他二人恨铁不成钢地说:“禀报一句的事情,非要动手,你们俩个父亲怒火为消,你们俩人皆回自己院子闭门思过。”

  黎嵘领命,与净霖起身退下。净霖经过兄弟们时,谁也没看,夹着一丝寒风,消失在回廊。

  陶致烦躁地抱怨:“他惹得祸,偏叫我们在这儿受罪!”

  净霖与黎嵘被罚了闭门思过,但门中正逢用人之际,黎嵘不过三日便出去了。唯独净霖在院中,只与树为伴,一直没有等到赦令。外边的一切都仿佛与他无关,他如今已不需要进食,倒也免了吃冷饭的尴尬。

  他是真的面壁思过,能枯坐于墙壁之前一日不动。破狰划破的地方迟迟不见好,净霖CaoCao裹了布条,挡住了手背上醒目的疤痕。

  他到底还是没下重手,只是受伤,却没叫黎嵘见血。

  净霖抵着墙壁,目光随着破窗投s_h_è 的光影移动。外边晴时少,秋雨多,他屋内陈设简陋,越发的寒冷。他算着日子,一日一日,终于熬过了半月,到了约定之日。

  夜里寒风夹雨,净霖撑了把伞,临出门时记着自己还在闭门思过,便从墙走,翻了出去。他沿着院墙,错开巡夜的弟子,脚边滚出石头,撑着一只肥叶,跟在他后边蹦蹦跳跳。

  鸣金台早已封闭,四下望阁都停了生意。夜里冷得人发颤,净霖却有一点热,他从败落的池边来,伞上泄着珠玉敲打般的雨声。他踏上鸣金台,踱了一圈,站在了栏边。

  石头倚在净霖脚边,将肥叶晾起来,趴在石栏的缝隙里张望。

  净霖一心一意等着人。他从前没有这样等过人,故而不知道焦急,只是无端地热,注视着雨中的栏杆,将上边的纹理都数得清清楚楚。

  他等得袍角微s-hi,等得石头趴在缝隙里发呆。

  人怎么还不来?

  净霖将日子重新码了一遍,一个个颠来倒去地数。半月之约就是今夜,今夜就是半月之约,他没记错,他记x_ing向来很好。台面的水溅在净霖的鞋面,他怔怔出神。

  伞面忽地一掀,净霖抬起头。见面前风雨扑打,一只臂掀着他的伞沿,倏地抵来一人,偏头猛亲在他唇上。

  苍霁气息不匀,发丝s-hi透,兜着袍上的果,背上与腿上皆是泥泞。他亲完人也不管伞,揉了把兜着的袍,双臂将净霖抱起来。不知名的果子滚了一地,苍霁呵着热气说。

  “绕得我栽了八回泥坑,可算找着了。远远看见伞底下腰背挺直,立得跟个松似的。”苍霁喘着气,又狠亲他一口,说,“果然是我心肝儿!”

第93章 逆鳞

  伞磕在石栏, 雨刹那间变得更大。苍霁的喘息贴在咫尺, 烘得净霖口干舌燥。雨水淌过眉间与鼻梁,隔着这一层凉意, 让唇齿相依变得异常s-hi热黏糊。

  苍霁受着净霖青涩地磕碰,他手掌胡乱摸在净霖背上, 略后仰了头,说:“昏不昏?痛不痛?怎地瘦了这么多,硌得”

  净霖双掌夹住苍霁的颊面,探指摸了摸苍霁的眉眼, 然后认真地逐句回答:“不昏, 不痛, 没瘦。”说完用力喘了两口,“抱抱得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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