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雨良秋 作者:饕餮_一响贪欢/宴惟【完结】(22)

2019-06-12  作者|标签:饕餮_一响贪欢 宴惟

  廖云没回头,仍是看着前方,“你不晓得,娟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娃,是俺的……命哩,俺不舍得她委屈,也舍不得别人让她委屈。”

  谢雨听着扳过了廖云的身子,声音是压抑而又着急的:“那样你就会像吴姨一样!”

  廖云看着谢雨的眼睛,半晌却是低低笑了起来,肿胀的面颊颇为难看:“所以你才不晓得哩,你要晓得的是,是俺强迫的娟儿。”

  余下的一路,两人都无言,只是将近学校时,廖云又絮絮叨叨念起那句话来。

  回家的路上,谢雨跑得飞快,却在远门前停了下来,坐在木门槛上,望着河面出神,岸边的芦苇依旧长得很好,绿绿的一大片,谢雨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瞧见焦急的何大娘,何大娘望着谢雨的脸,一句话也不曾说,只拉着他的手入院,谢大爷正在水井边杀鱼,同何大娘交换了一个眼神,何大娘才拉着谢雨坐在了石桌前,十一月水乡的傍晚,有着丝丝凉意。

  何大娘倒了一杯热水给谢雨,谢雨没喝,只静静望着杯面那腾腾地热气,平静地开口:“娘,俺不想穿这身衣裳了。”

  何大娘的眼睛瞬间就蓄起了眼泪,握住了谢雨的手:“不当可咋办,不当被打的就是你啊,他们想打谁就打谁,娘若没了你,娘……也活不成了……”

  何大娘的手粗糙而温暖,掌面是刀痕一样的老茧,谢雨没看何大娘的眼睛,哑了嗓子:“他们打了廖云,他们打了廖云,往死里打……”

  何大娘低下了头,眼泪滴在裤子,氤出浅淡的s-hi意,“雨娃子,娘怕啊……”

  谢雨喝了一口水,面色平静,“他们打了梁老师,打了廖云,娘你晓得,廖云是俺的朋友,他们在夹着俺的心,玩耍哩。”,何大娘哭的更厉害了,肩膀耸动着,谢雨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将何大娘抱住,望着远门:“娘,你说这袖章,是不是拿血染的,所以这样红哩?”

  何大娘再也忍不住,喉咙发出压抑的呜声,摇着头:“雨娃子,爹娘没了你,也活不成了……”,听清何大娘的话,谢雨平静的眼睛里起了些波澜。

  晚饭何大娘做了红烧鱼,清炒藕片,还炒了两碟酸腌芋苗,谢雨食不知味,从前喜欢的酸腌芋苗也没夹,倒是荷丫头和俊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何大娘的吩咐,笑嘻嘻地喊他哥哥,给他夹菜,俊小子个子还矮,饭桌上摇晃着小脑袋,给他夹菜,大半的菜都落在了罩衣上,惹得谢雨也笑了起来。

  吃过饭后,荷丫头又求着谢雨带她去钓小虾,谢雨自然答应,俊小子也跟着一起去,两人在岸浅处拿着Cao芯挂着鱼骨头钓,谢雨一个猛子扎进了河深处,谢雨屏了一口气,看着水底的东西,有谢大爷放的地笼,荷花泛白的嫩芽儿,笨拙的田螺,谢雨游动着手臂双腿,羡慕起它们来,它们不用瞧着那些事情。

  谢雨游进了荷花群里,雨季已经过了许久,荷叶生的好极了,周围只有水鸟的叫声,谢雨躺在荷叶茎子上,白净的脚踝拍着水,谢雨直直地望着,想起他的梦来。

  河水漫过他的腿肚,他的腰腹,他的脖子,进到了他的鼻腔,谢雨呛水了,他没有挣扎,让身子沉到水底,会变成一株莲叶嫩芽儿,耳边有声音在隐隐地唤他,是荷丫头,以及俊小子的哭声。

  谢雨游动起手臂双腿来,浮在水面大口呼吸,迅速游到了岸边,急切地蹚着水,将荷丫头俊小子抱在怀里,亲了口俊小子的脸,喘息道:“怎么了?哥哥在呢,咋哭哩?”

  俊小子抽着鼻子红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指了指远处的岸浅处,那儿有几只慢吞吞爬动的田螺,俊小子瓮声瓮气的:“哥哥,俺要那个。”

  谢雨望着俩人好一会儿,才笑,将荷丫头放下,抱着俊小子,蹚过水让谢俊自己抓那几只田螺,将田螺抓在手里,谢俊花猫一样的小脸,才有了笑,还没来得及放下谢俊,荷丫头就举起了捡来的瓶子,里头装的是小虾,落日的光透过瓶子,小虾也变成了橘色,荷丫头一脸的邀功:“哥哥,这是俺自己钓的哩,要哥哥帮养成大虾哩。”

  “好,哥哥答应荷丫头。”,谢雨望着水面道,俊小子伸出了手去抓荷丫头的瓶子,荷丫头只能给他,谢雨忙蹲下身子,生怕摔着了他这坏小子。

  

  第二十五章:有梁秋的一辈子

  从河边回家的路上,谢俊一直要谢雨抱着,谢雨也就没放他下来,任由他亲自己s-hi漉漉的面颊,荷丫头则抓着他的裤子,瞧她抓来的小虾,河里带上来的水珠还未干,顺着谢雨胸口淌下,滴在泥土,溅出太阳一样的泥点子,许是他们出来的太久,黄狗不知什么时候,也出了院门,围着谢雨谢荷打转,s-hi润的狗鼻子蹭着谢雨露出的小腿,谢俊拿手里的几个田螺逗它,它便大半个身子都立了起来,沾了泥的狗爪子落在谢雨大腿侧,一个劲的乱拱,惹得谢荷笑着扯它的耳朵。

  明天是谢雨上木台宣讲的日子,这是萧灵要求的,为了表忠心,亦或是其他的原因,赵进曹元穿上那身衣服的第二天,就上木台了,谢雨则是拖了许久,直到萧灵前些天第二回提醒他。

  何大娘正在院子中晒干的花生,打算明天煮粥喝,瞧见谢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谢雨扔抱着谢俊,坐到了石桌前,给了谢俊几个花生,动手帮剥起来。谢俊剥了花生不放在竹篮里,反而递到了谢雨的嘴边,谢雨笑着低头吃了,捏了捏他的小脸,喊了声:“娘,你瞧瞧俊小子。”

  何大娘这才笑起来,剥着花生,抬头瞧了一眼谢雨的眼睛,又迅速低下了头,小心地问:“雨娃子,明天的宣讲……还去不?”

  谢雨正低着头瞧谢俊,听着何大娘的话,抬起头来,入眼是何大娘生了些斑、皱纹的额头,以及发际新生的几根白发,谢雨瞬间想起了方才在河中,他后悔同何大娘说那样的话了。谢雨按住了何大娘剥花生壳的手,抓进了手心里,何大娘抬起头来,谢雨望着她的眼睛,道:“去哩,为啥不去?”

  何大娘眼睛瞬间蓄起了水儿,慌忙低下头,抽了抽鼻子,从谢雨手中抽出手,抹了抹眼睛:“哎……哎,娘知道哩。”,何大娘像是松了一口气,耸起的肩膀垂下,看着谢雨,无措掺着高兴一般:“花生粥放糖还是盐,娘明早给做哩。”

  谢雨还没来得及回答,谢俊就嚷着:“糖,吃甜的。”,何大娘嘴角弯得更深,眼角的皱纹又添几道,拍了拍谢雨的手背,转身进了灶房,谢雨看着何大娘仍在抹眼睛的背影,心仿佛进了李子的汁,让他不敢再看,慌忙低下脑袋。

  第二天下午,乡里的广播果然响了,里头是刘乡长熟悉的声音,让去乡东头大槐树木台子前集合,宣讲的说辞萧灵早就给了他,谢雨站在木台子上,目光扫过何大娘、谢大爷,他的弟弟妹妹,还有些面上看不出情绪的乡邻,以及萧灵。

  她就站在人群中央,笑着盯着他的眼睛看,她周围的乡民,面上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碰上她这位北京来的女学生,她眼睛里的盛气少了些,多了些谢雨看不懂的东西,一些势在必得的情绪,谢雨冷冷地扫了一眼,就别开了眼睛,神色平静地诵读起萧灵给他的纸张内容。

  谢雨声音戛止的时候,萧灵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木台子前,笑着朝谢雨伸出了手,谢雨有些愣神,不知握手便是与他们站在一起,还是要借他的手,拉她上台,愣神之际,后头伸出了一只手,谢雨扭头一看,是陈逸,眼里有些得意,有些高兴。

  接下来是陈逸在说话,一个路数的慷慨激昂,好似拉了萧灵的手,给了他力量,萧灵的目光一直落在谢雨周身,即便谢雨发觉扭头看她,她也不移开,反而走近谢雨身边,小声地问:“你刚刚为什么没拉我?”

  谢雨有些恼,不发一言,看着陈逸翻飞的两片嘴皮子,只盼着陈逸快些讲完,身子往台角挪了挪,他挪两步,萧灵亦挪两步,直把他逼得要掉下台去才停下,看着面前的木台子,嘴角有一个同廖云一模一样的小涡。

  天色有些昏暗时,谢雨才得以从木台子上下来,往学校走去,他要去见梁秋,这让他高兴急切,梁秋这会儿应该从菜园回来了,就关在那间教室里,谢雨加快了脚步,走到那间教室的床边,几个跟梁秋住在一起的人,正蜷缩着,屋里只有一根矮矮的蜡烛,照着他们瘦削的面颊,凸起的颧骨,没有梁秋。

  萧灵的笑忽然在谢雨脑中闪过,赵进曹元没在台上,谢雨的心突然就掉进了沼泽地里,身体的血液都流向了脚底,谢雨跑了起来,一间一间的,每一间教室地去瞧,小声地喊着梁秋的名字,带着急促的喘息,以及只有自己知道的颤抖。

  黑暗中传来赵进曹元两人的笑声,谢雨失神踩进一个泥坑里,石头撞击脚踝的响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谢雨再抬头,就对上了两人的眼睛,两人嘴角挂着笑,同萧灵如出一辙,谢雨顾不得脚踝,跌跌撞撞就往学校后头跑去,那儿有一片池塘,养着鱼,供着菜园的浇水,身后响起赵进的笑声,谢雨一眨眼睛,就有s-hi热的东西掉了下来。

  如谢雨的意料,梁秋伏在池塘边,两只脚都进了水里,一动不动,黑漆漆的一团,同夜色融在一起,谢雨跑得急,跌在梁秋身旁,颤抖着手指捧起梁秋的脸,轻轻地扫去梁秋面上的泥土,s-hi热的东西,不断落在梁秋的脸上,将那处的泥土洗去,露出白净的皮肤来,谢雨肩膀抑不住地颤抖,好一会儿才敢将梁秋揽进怀里,那样的轻,仿佛只要稍微用些力气,梁秋就会皱眉,“梁老师,梁老师……”,谢雨轻声地喊,手指穿过梁秋的乌发,有温暖黏腻的东西,带着些腥气,谢雨想起了赵进的笑,握紧了拳头:“啊——”

  梁秋仍旧闭着眼睛,谢雨的声音带上些心慌,哽咽着唤:“梁老师……你别吓俺,别吓俺……”,谢雨恍若抓住了救命稻Cao一般亲着梁秋的额头,温热的眼泪落在梁秋的眉毛,再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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