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覆水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完结】(6)

2019-06-12  作者|标签:竹下寺中一老翁 重生 强强 相爱相杀 传奇

  慕容冲在邺城时,虽也读了孔孟之说,可只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从未如苻宏这般细细思量,此时他算是有些明白苻坚为何格外看重此子了,守成之君,莫过于是。

  见他若有所思,苻宏也便不再多语,二人各自上了车马,挥手作别。

  作者有话要说: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出自《诗经·大雅·卷阿》

  魏文曾言,天下未有不亡之国,未有不掘之墓。 魏文 曹丕 因为我太喜欢二丕和他这句话了 起码两三篇文里都曾引用过

第六章

  再度见到王猛,已是三日之后。

  苻坚上下打量他,见他面色红润、抖擞振奋,也便放下一半心来,笑道:“景略安好,朕也便放心了。”

  王猛先前听闻苻坚带着皇子并慕容冲微服之事,心中已有劝谏之词,故而此刻神色颇为端肃,行了个大礼,“臣叩见天王。”

  苻坚将他扶起,“自上次长谈之后,已有近十日不见景略了,让朕好生惦念。”

  王猛笑道:“人生在世,长也不过百十年,陛下却是要千秋万世的,如今不过三秋不见,就惦念起臣,日后那千秋可如何是好?”

  他不过是随口说笑,苻坚却想起前一世来,禁不住心中又是一痛,缓缓道:“景略心中是如何看朕的?”

  王猛也不知苻坚最近怎么了,实在是有些多愁善感,哪里还像是威风赫赫的大秦天王,反而像是个江左的白衣书生,“陛下乃天人,臣不敢妄议。只是听闻惠武皇帝曾有考语,说陛下‘姿貌瓖伟,质x_ing过人’,有非常之相。或许,陛下雄韬伟略,由此可见吧。”

  苻坚摇了摇头,“朕却觉得自己妇人之仁,徒有用人容人之量,却无知人自知之明,想以王道征伐天下,却无那般的韬略智谋。景略,朕觉得像这般下去,总有一日,苻氏几世经营定会毁于朕手。”

  “陛下,你!”王猛悚然而惊,这些心内的隐忧被苻坚自己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加上他这些日子的反常,让他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苻坚的唇抿成一条细线,缓缓道:“朕近来在想,我大秦虽强,可氐族到底人丁稀弱,别说汉人,比起鲜卑人都是远远不如。”

  王猛眸光一转,这几日他明显感到苻坚对鲜卑、羌的态度遽变,难道……

  “景略可记得裴嶷裴开诸人?”

  “自然,慕容氏以此二人为肱骨,莫不是陛下你可是要重用世家?”

  苻坚点头,“朕近来读史,颇有所得。晋人南渡之后,中原板荡,这些不曾迁离乡曲的世家结坞屯堡,对咱们这些胡人既惧且恨。实不相瞒,苻氏宗室有些人颇以为患,曾让朕踏平屯堡,可朕推拒了。”

  “陛下圣明。”

  苻坚笑笑,“说句诛心之言,景略,这些世家结坞守境、不交税赋、不出劳役是真,可你曾见过这些世家起兵谋逆么?”

  不待王猛回答,他又道:“许多人觉得朕对慕容垂信重太过,其实朕何尝没有苦衷?无人可用呐。这么下去,鲜卑人定然势大,可我氐人得用的又实在不多……朕在想,不如简拔汉臣以抗夷狄,尤其是这些豪门世族,景略以为如何?”

  王猛本就是汉人,虽并非出身高门大姓,可也绝无反对之理,当即便道:“陛下所言极是。”

  “朕本想徐徐图之,可后来又想人生苦短,哪来那么多的徐徐缓缓?”苻坚说的兴起,不由得往前坐了坐,“与其重用根基颇深的鲜卑、羌人,还不如重用汉人。至于如何擢拔人才,朕也不甚明晰,只读史看过九品中正与举孝廉,不知景略觉得何种合宜?”

  王猛忍不住笑出声来,“臣今日本想着如何进谏,如何说服陛下,如今看来倒是白费心思了。”

  他先前也曾想到这点,只是自己身为汉人,若是贸然进谏,恐怕有心之人会攻讦他结党营私,故而一直隐而不发,坐看鲜卑人坐大,如今苻坚自己想通提起,自是再好不过,当下便将这几日他与谋士的谋划一一道来。

  苻坚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王猛所说,无一不犹如十五年前那般合其心意,“那便如此,景略你差人着手去做吧。对了,有一人名曰裴元略,景略可好生留意着。”

  “哦?裴?”

  “闻喜裴氏。”

  苻坚方才也只是突然想起此人,上一世对此人的印象早已模糊,只依稀记得此人做尚书郎时曾规劝自己戒奢从简,后来淝水之战时命其率七万之中东进……后来他名图如何,自己便不知晓了。

  “说句诛心之言,”苻坚疲惫不堪道,“朕时常觉得氐人久经教化,尊崇孔孟,实则与汉人无异。其实一直以来,朕只有一个野望。”

  “哦?宰割天下,吞并六合?”王猛只觉刚投秦时,与苻坚论对的热血又激荡起来,仿佛早已老迈的躯壳又有了气力。

  苻坚缓缓睁开眼,眼里那悲怆的沧桑还在,可那精钢不可夺其志的勇毅也还在,“混六合为一家,视夷狄为赤子。”

  王猛周身一震,冷声道:“陛下!有一言臣知陛下不愿听,可臣不得不说。”

  苻坚心有所感,淡淡道:“但说无妨。”

  “鲜卑、羌虏,我之仇也,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

  苻坚轻轻一笑,隔世为人,想不到王猛的遗言竟这么早便说出了口,那是否可以认为一切都已有了改变?

  “朕知道你的顾虑,可朕不想杀他们。”苻坚拂袖打断他。

  王猛的心沉了下去,可明知君心不悦,还是要分说下去。

  苻坚却将手中空了的茶盏倒扣下去,眼中恨意倾泻下来,“朕不杀他们,可也再不会用他们,更不会为他们所用!朕欲以仁治天下,可他们对朕不仁;朕以国士待之,可他们以仇雠待朕!朕自号天王,朕一心向佛,可朕首先也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r_ou_、会爱会恨的人!”

  王猛为他语气之狠厉所惊,他不知这几日苻坚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这般的苍凉恨意。

  “可朕到底不会杀他们,”苻坚缓过一口气,轻声道,“如果朕也同旁人一般,动不动恣肆凌虐、喊打喊杀,固然可能永绝后患,可朕同那些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的蛮夷又有何不同?朕还是尔等决意追随的苻文玉么?”

  王猛听闻他不愿再起用降将,先是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他过于宽仁,还应将他们斩Cao除根,听了他这番话却也有几分道理,便静默下来,最终点了点头,“陛下仁德。”

  “慕容垂与姚苌……待灭了代国,想个办法寻个闲爵,安置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混六合为家,视夷狄为赤子。 历史上苻坚就是这么说过

  merry xmas!

第七章

  转眼间慕容冲入秦已有小半年。

  长安处处与邺城不同:邺城在长安之北,不论四季,刮来的朔风总是寒凉刺骨,而长安的风却不如此,春风拂面,夏风流金,秋风萧瑟,冬风凛冽,可不管是哪种,长安的风总是浩荡的,让人站在风中轻振袍袖就可有羽化登仙之感;邺城苦寒,尽管鲜卑勋贵也纷纷效仿汉人栽花赏花,可到底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种,看的人乏味,可长安花却不同,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四时之花常开不败,光是形形色色的赏花会便让贵女们分身不暇;邺城的雪犹如鹅毛,铺天盖地,和着肆虐北风打在面上,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局促,而长安的雪则不疾不徐、纷纷扬扬,平白多了几分世家公子般的贵气;邺城的月他从未留意过,如今每日从长安恢弘的楼宇仰望或圆或缺的清冷月光,故乡之月却再也记不清了。

  长安的风花雪月至臻至美,许多迁至关中的慕容族人已然忘却了亡国之恨,更忘却了鲜卑先祖的无上荣光,而被长安的似锦繁华所蛊惑,成了苻坚驯化的羔羊。

  虽未明说,可慕容冲明白慕容垂慕容暐的野望,他们还想重整旗鼓,还都邺城。

  可王猛仍在,苻文玉又清醒得可怕,痴人说梦。

  慕容冲想着便微微笑了起来,一双薄唇微微勾起,明明是那么凉薄的笑意却因芍药般水润的色泽而显得明媚。

  “凤皇,你在想什么?”他对面的女子与他拥有别无二致的美貌,可眉目间却温柔缱绻许多,分外惹人怜惜。

  慕容冲心不在焉道:“我在想,长安当真是个做都城的好地方。”

  清河公主不明所以,轻轻笑道:“确实比邺城繁华。”

  苻坚对敌国宗室向来优待,给予慕容暐等人的吃穿用度与王公无异,故而她才能继续不谙世事地锦衣玉食下去。

  慕容冲敛去眼中的冷意,听闻慕容暐本想将姐弟二人都送进宫内,无奈均被苻坚送出宫来,谁料他还不死心,想着是否让苻坚再见阿姊一面。

  抬眼看向清河公主,只见她如画眉目里满是清愁,“阿姊。”

  清河公主垂眸看着手中茶盏,“你见过天王么?”

  慕容冲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苻坚,胸中那股无名火愈旺,冷声道:“自然见过。”

  “他……”清河公主的指尖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我听蒲头说他身长九尺,生得青面獠牙,可是真的?”

  “无稽之谈!”慕容冲不假思索地驳斥,随即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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