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杰没说话。
“知道前任是我，估计人家压力也挺大吧。”叶修抽了口烟，特别欠抽地说道，“不过这事不赖我啊！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想。幸亏是我，还能说得清，要换了老韩什么的，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为什么我和你就能说得清？张新杰默默地想。
“你不是还没睡醒吧？”叶修打量了他几眼，“亏你还是上过前线的人，熬到两三点就撑不住，简直弱爆了啊！”
“我的作息一向很规律。”张新杰简单地回答道。
“你昨天分析敌104空降师的时候还是清醒的吧？”叶修问，“过两天兴欣可能就要对上他们了。”
“清醒的。”
“14摩步旅呢？我针对他们可是有部署的。”
“清醒的。”
“第九骑兵师……”
“只要我说过的话，都是清醒时说的。”张新杰打断了他，严肃地说道，“我不会说不负责任的话。”
原本叶修是调侃的语气，被他这样严肃地顶了回来，一时间气氛一僵，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了。叶修三口两口抽完了烟，有些局促地咳嗽了两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昨天你辛苦了，”叶修不大自然地说，“谢谢。”
张新杰愣了愣。
“不客气。”他回答道，“不过没有下一次了。”
“靠，我就知道。”叶修摇头，“你们霸图的人怎么都这么小气啊？上次和你借飞机也是……”
张新杰不说话，叶修就开始说些有的没的，简直就像黄少天附体。张新杰想，他这样反常地话多，大概还是觉得尴尬……并且多少对自己有点歉意。
对于两人意外结合的真正原因，叶修还被蒙在鼓里，恐怕还认为自己是单纯地被他连累。然而这个人就是这样，哪怕觉得愧疚，也绝对不会认真诚恳地道歉，还要强词夺理乱放嘲讽……他从来不肯正正经经地说话，因此，刚才那声“谢谢”，也就显得弥足珍贵。
“叶修。”张新杰打断了他。
“嗯？”
“你的激素危象，打算怎么解决？要不要我试试——”
“别费那个劲了，共鸣阻抗，试了也白试。”叶修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再想办法吧。”
“你要想什么办法？你的状况不能拖延太久——”
他没再说下去，而是诧异地抬起了头。旋翼的轰鸣声从空中传来，在强风中，一架“雌鹿”直升机缓缓降落。
“看见了吧，”叶修笑了笑，“办法来了。”
张新杰没再追问，单看这架直升机，他就基本猜到了来人会是谁。更何况，那个人还没出机舱，声音就已经响彻整个千波湖了。
“我靠叶修你这是什么破地方？连个停机坪也没有！你在这忙活了半天，整天都瞎忙活什么呢？我们盘旋了多少圈才找到地方降落你知道么？！”
“我让你低调点来，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光天化日的来了？”叶修扔掉手里的烟头，一脸嫌弃地走上前去。
“低调个毛线啊！”从机舱里跳出来的，果然就是黄少天，“你以为我像你这么闲？刚出完任务赶过来的，早饭都没吃！有没有早点啊先来一份。”
“我喊你来，是让你来吃饭的？”
“靠靠靠靠！你搞清楚了没有，现在是你求我啊。不拿点诚意出来我走了！”
“行，你走吧。”
“……”
黄少天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一通，到底也没走，反而是转火向了一旁默默看着的张新杰。
“你怎么也在这？找叶修算账的？说起来你们俩是怎么回事？那结合是假的吧你俩搞什么鬼？”
一大排问题里，张新杰只挑了最好回答的来回答。
“是假的。”
“到底怎么回事？”黄少天顿时来劲了，“你们打算干什么？先是闹得满城风雨全联盟征婚，然后又爆冷门你们俩结合了……有y-in谋？不过你们图什么啊？就算炒作也得有个可炒的东西，你们俩要炒什么啊。给兴欣做征兵广告？这牺牲是不是大了点？如果不是……”
“你不是忙么？”叶修当机立断，截断了他的话，“赶紧帮我调节下状态然后你可以走了。”
“我堕落了……”黄少天一脸沉痛，“尼玛谁不知道我的精神波动是攻击型的，一个共鸣杀退千军万马啊！今天居然跑过来给你调节状态，说出去我还怎么混！”
“你不说不就完了。”
“靠你那什么态度！你给我道个谢是能死么？”
“你少说两句是能死么？”
两个人吵吵嚷嚷地闹腾着，越说越不像话，简直都要动起手来了。张新杰在一旁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叶修同黄少天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很不一样。虽然叶修一贯是那副随意、从容的样子，可张新杰能感觉到两人独处时的那份尴尬和拘谨，而当叶修同黄少天在一起时，他们的氛围却要融洽和自然得多了。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
黄少天方才抱怨叶修不会和自己道谢，但其实熟悉叶修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对于自己熟悉和喜欢的人，他从不会把感谢或歉意挂在嘴边，这样幼稚的嘲讽和调侃，其实正是他们亲密的表现。
而叶修会对自己道谢。
他对自己说“辛苦了、谢谢”，并非是因为自己有多特殊，或是自己给了他多么难得的帮助。他或许是真心感谢自己，他的话也足够真诚，然而叶修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却再一次凸显出他们的隔阂与生疏。
第118章 叶张线：假如爱有天意
回到霸图一周后，张新杰接到了前线指挥部的通知，让他前往千山城参加作战会议。
和叶修预料的一样，敌军在逐渐向东西线战场集结，而联盟也构筑起了长长的防线，俨然是要打一场堡垒对堡垒、阵地对阵地的激烈战争。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传言说轮回部队将撤回后方，一时间军中议论纷纷，连张新杰都开始有些担忧。
这次作战会议，就是针对眼下的战况进行讨论。东西线战场的主要部队指挥官都到了，唯有兴欣来得并不是陈果，而是苏沐橙。
熟悉情况的人都知道，兴欣的军事负责人名义上是陈果，实际拥有指挥权的却是叶修。苏沐橙在会议上进行了发言，提纲挈领地分析了当前的战局，张新杰听着听着，便觉得她的话一定是出自叶修的授意。
并非是因为看轻了苏沐橙的军事素养……而是因为，他能够轻易地认出叶修的战略观点，就像在黑暗中能一眼看到光芒。
会议结束后，众人纷纷散去。张新杰正要起身离开，却看见苏沐橙望向自己，甜甜一笑，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于是他缓了缓脚步，和苏沐橙一起走出了会场。
“你托我的事，有眉目啦。”苏沐橙对他说。
虽然是同年参军的，不过张新杰和她一向不熟，更没托过她什么事。苏沐橙突然这样说，倒让张新杰一愣，有些迷惑不解。
“什么事？”
“噢，你不是想快点解除和叶修的结合登记嘛，叶修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啦。”苏沐橙笑笑，“找了政工部的一个熟人，总在最近就有消息了。”
张新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谢谢。”
“不客气，不过你欠我个人情呀。”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走出了会场外。没走几步，苏沐橙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角落里的一个人影挥了挥手。
y-in影中的人往前走了一步，也懒洋洋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叶修？”
“你也来了啊。”叶修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会开得怎么样？”
“相互扯皮呗，能开得怎么样。”苏沐橙不大耐烦地说，“我去找云秀啦。”
“去吧，我和他说句话。”叶修点头说道。
苏沐橙兴高采烈地走远了，留下张新杰和叶修面面相觑。没等叶修开口再问，张新杰便主动说道：“东西线的形势讨论得比较透彻，结论基本和你的推测一致。但看军委的意思，把轮回撤离前线的意图很坚决，而这个决定并不是出于军事上的考量。”
“没办法，周泽楷现在是联盟的脸。”叶修无奈地说道，“打架的时候，总得拼命护着脸吧。”
“命都没了，要脸做什么？”
这话没什么好笑的，结果叶修却突然大笑起来，跟听了什么超级带感的笑话似的。
“搞了半天，你还会开玩笑呢？”笑够了，叶修仍然乐呵呵地说。
“这不是玩笑，是在阐述事实。”被他笑了一通，张新杰有点不自在，一板一眼地说道，“东西线战场的战斗，很快会进入白热化阶段，这个时候轮回突然撤离，霸图的防守压力会骤然增大。一旦被敌军撕开了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