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路行 上——旷达【完结】(71)

2019-06-12  作者|标签:旷达

有一丝期望,假使未来的某天,自己能够向父母坦白,二老虽会难过纠结一阵,但也终会接受自己……

话憋在胸口,仿佛这是试探父母唯一的机会。

薛适咧嘴装笑,故作调侃似的,淡淡提到:“今天,我们高二学生,开了学期论文答辩大会。呵,还有同学研究同性恋呢……”

傅雪萍的双眉,先是皱了一下,继而挑高,一副势要聆听的模样。

而薛勤胜,则死死盯着儿子,严厉打断道:

“我告诉你。咱们家,已经算是最开放的家庭了。虽然,你干什么都行,但是,唯独两件事不能做。一,是吸毒……”

薛适无力地望着父亲,脖颈竭力收缩,令脑袋僵硬地点了点,以示赞同。

对面,父亲的双眼锐利如刀,他狠狠龇着那口烟熏已久的黄牙,一字一顿,冰冷警告道:

“二,就是同性恋。”

瞬时间,薛适体内翻涌不已,五脏犹如火燎,皮肤各处都热得发烫。父亲的眼神犹未移开,如同将自己看穿一般。羞愧难耐的薛

适,忽冷忽热,周身所有毛孔都在散发着凉气,仿佛魂魄抽离一般,惊骇阵阵。

薛适竭力维持着姿态,他哼笑两声,又摆了摆手,继而十分不屑地唾弃道:“呿!两个都不可能!”

见状,傅雪萍暗自松口气,她摸过筷子,作势要夹,才发现盘中就只剩残羹了。

薛勤胜将眼挪开,又恢复成了平常打趣闲谈的模样,兀自说道:“我知道,这两个你都不会去学的。跟你们讲,我小时候,住大

院儿的时候,院儿里有个老头儿,总让我去他家玩儿,每次都给我好多好吃的,我就老去。后来有一次,他摸着我的腿,不停地

喘气,就这样……”

薛勤胜单手扶上胸口,学着年轻男女发情时的春样,快速喘了一阵粗气,继而又说:“后来,我回家后,告诉你奶奶了。你奶奶

就严厉制止我,以后绝对不要再去那老头家了。那时我小,不懂啊。后来懂了以后,才知道,嘿!真他妈恶心……”

薛适侧着脑袋,假意在听,其实心中寒凉不已。被父母接纳的天真期许,在刹那间灰飞烟灭。而更令他心痛的,则是当下即将面

对的难堪境地。

想想身旁那些同学,样貌俊秀的,总会被师长教导,莫要早恋。家资殷实的,便会被家长警示,不许铺张浪费。父母的叮咛,虽

不见得有真凭实据,但起码也是因为有所怀疑,才忍不住唠叨的。

薛适想,自己总是在外留宿,成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按照久混黑道的父亲推断,必有沉溺夜店之嫌,染上毒品,也有可能。

而薛适生来又是一副懦弱娇柔的样子,也很少带女生回家玩乐过。父母成日惦念儿子,思来想去,性取向也是迟早会被怀疑的…

父亲仍在学着那变态老头的模样,薛适弯着嘴角冷笑,以示自己同样恶心。而后,他故意转了转眼珠,玩笑似的提到:“其实同

性恋也有好人。我们学校有一个,就挺……”

蓦地,父亲咧嘴,作呕般感叹一声:“哎呀呵!”

这一次,傅雪萍接过话茬,仿佛忍了许久,极为正经地告诫道:

“阿适,同性恋不能要,这是逆天理的……”

“佛家讲,淫,分正淫和邪淫。你和正式拜堂成亲的老婆睡觉,那是正淫。像婚外情、乱搞男女关系、同性恋,包括手淫,这都

是邪淫,都要遭报应的……”

“尤其是同性恋,最要不得了,他们都会遭天谴的!”

从母亲口中听到天谴二字,语调虽温柔,却也如同霹雳,直直炸在了薛适的心里。

薛适摇摇头,挤出两声冷笑,调侃父母道:“唉,太不开放了,你们俩……”

只听母亲,淡然说道:

“别人我不管。只要你不是那个,就行。”

薛适调遣着体内最后一丝气力,佯装不屑地承诺了一声:“放心吧。”

这令薛适魂飞魄散的话题,终于结束了。而后,父母又聊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第40章:生于阴霾

七月下旬,进入了高三前最后一段尚能喘息的时日。

暑期伊始,某天上午,户外骄阳似火。薛适独自闷在小屋内,面对电脑屏幕中不断跳动的聊天信息,欢欣不已。

平日上学时,虽也不曾用功,仍与男人约会照旧,但当下时值假期,毕竟没了约束,也没了负罪感,身心不禁轻快了许多。他飞

快打字,在众多网友的窗口间往复切换,默默畅想着,这该是个多么浪漫美好的假期……

当日晚餐时间,薛适才昏昏沉沉地走出了小屋。姥姥终于逮到机会,追在薛适耳边不断唠叨着。薛适敷衍应声,坐在了餐桌旁,

见桌上那两碟惨淡的素菜,顿时也就没了胃口。

手边,只摆了两副碗筷。薛适问过姥姥,才知母亲今晚有聚餐,晚些回来。薛适听了,尚未有甚知觉,遂也并不担心。勉强吞咽

几口后,他又回了小屋,继续与网友们戏耍逗弄,并逐个排定着往后会面的时间。

夜间十点多,薛适听屋外有了动静,便赶忙关机,走出了房间。

只见母亲踉跄两步,将身体倚在了鞋柜上。她双腿交错,脚尖蹭住鞋跟,憨笑着踢掉了高跟鞋。

薛适悄步靠近,淡漠关切了几句。只见母亲,瞬时提起精神,涣散的目光立即聚焦,一边豪气讲述着自己如何拒绝了老总敬酒的

坚定过程,一边迈开大步,直直奔向小屋,而后将门一插,再也不出来了。

薛适站在原处,一股残存的酒气隐隐窜入了鼻腔之中。他见母亲神智还算清醒,便不再多想,只默默安慰,是因席间酒味过于浓

重,才沾在了母亲的衣服上。

那一段段无法抹杀的记忆,太过恐惧。既然母亲硬撑欺瞒,薛适便也顺势麻痹了自我。有些事,如若不能面对,就干脆不要做出

任何提前准备,以免心绪受扰,徒增惊吓……

恍惚之间,像是听到了一声轻响。被困于梦境之中的薛适,思绪断然抽离。他迷糊地睁开双眼,缓缓扫视着自己的卧室。

屋内昏暗无光,仅能看出个大致轮廓。床脚,那通顶的整墙书柜上,随意摆放的书籍与杂物略显凌乱。手边,那把转椅向后倾仰

,好似有人凌空乍现坐在上面。心悸之余,定睛看,才分辨出,是自己将外衣搭在了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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