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 作者:青篁/墨竹(上)【完结】(61)

2019-06-12  作者|标签:青篁 墨竹 灵异神怪

  “你是哪里人士?家中尚有何人?房舍良田几何?可有功名在身?”慕容极一个停顿也没有的问:“你可知道慕容瑜是我唯一的妹妹,若是想要娶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并不想娶郡主。”

  慕容极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让整个厅里的气氛突然凝固了。

  “我已有心仪之人。”晏海低下头。“我是想要与他白头到老的。”

  他们二人站在略远一些的地方,那身姿挺拔的男子虽是武者窄袖的打扮,但晏海穿了一件灰色的外衫,而且袖子颇为宽大,垂下来就遮挡住了,所以慕容极这时才看到,他们的双手是相叠紧握着的。

  此时屋中光线不甚明亮,他们二人一人着灰一人着黑,本应十分黯淡,不知怎么的……看起来有些刺目。

  纵然自诩见多识广,也知道世上有些人的喜好与旁人不同,但慕容极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毫不避讳之人。

  好似天经地义,不需半点遮瞒……

  “那就最好。”他声音有些僵硬:“你少打慕容瑜的主意就是了!”

  晏海笑着应了一声,感觉就像是在嘲笑他。

  慕容极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对这个人有好感了。

  知道他们是来找卫恒,慕容极差人去把卫恒请了过来。

  卫恒不多时就到了正厅,身后还跟着个矮小的老头。

  那老头头发花白,尤其引人侧目的便是他两手一长一短,左手比右手足足多出了一掌的长度。

  “薛知事,卫大夫。”慕容极对二人很是恭敬,亲自到门口迎接:“二位辛苦了。”

  “职责所在。”人如其名的薛长短爽朗一笑:“郡王喊我们过来可有什么事吗?”

  “这位是承王殿下。”慕容极对他介绍道:“薛知事尚未见过吧!”

  薛长短名气虽然挺大,不过刑狱司知事这个官职不过六品,自然是没什么机会见到承王这样的大人物的。

  “臣刑狱司知事薛长短,见过承王!”薛长短急忙一整衣冠,跪下行礼。

  “薛知事请起。”殷玉堂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慨,今日里他从走出自家大门开始到现在,第一次有人这么恭恭敬敬的跟他说话行礼,终于让他找回了一点身为当朝显贵的感觉。

  他甚至站起来亲自去扶薛长短,说了几句夸赞的话,薛长短受宠若惊,一口一个臣惶恐。

  相比之下,站在旁边的卫恒从走进来就是木着脸的样子,行礼也是颇为敷衍,和薛长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卫大夫,这几日辛劳你了。”殷玉堂知道他脾气古怪,倒是也不在意。

  “还好,惯了。”也不知道是惯了辛劳还是惯了看尸首。

  卫恒随便这么一说之后,便朝向晏海那边问道:“晏公子为何会在此处?”

  “今早起来身子有些不适,想着找卫大夫瞧一瞧,去了白府知道出了事,恰巧又遇到了王爷,便一同过来了。”

  卫恒一听到他不舒服,便走了过来。

  “这位晏公子乃是我的少时好友。”殷玉堂在一旁对薛长短说道:“薛知事于医学一道有独到见解,不如也与卫大夫一起为我好友诊治一番。”

  薛长短连忙称是,跟了过来。

  “晏公子,这边坐。”卫恒招呼他。

  云寂从晏海说那句话开始,便明显的很不自在,此时更是巧妙地挣脱了他的手指。

  这个人又闹别扭了。

  晏海这么跟自己说。

  但是心里头,却也是隐隐的失落起来。

  他在袖中蜷缩起尚有余温的手指,朝着云寂笑了一笑,坐到了卫恒示意的位置。

第68章

  “可有什么症状?”卫恒帮他把完了脉, 不动声色的问他。

  “早上有些血气上冲, 吐了一口血, 倒也不觉得特别难受。”晏海看了一眼身旁的云寂:“他非要让我来找你看看。”

  “无妨, 因着之前的旧伤囤积淤血,吐出来反倒是好事。”卫恒说道:“我开个方子, 你按时服用就好。”

  “我就说没什么事。”晏海转过头去, 对着云寂说道:“这样你也放心了吧!”

  “这位……”薛长短突然说道:“卫大夫, 既然王爷发了话,那不如让我也来为这位公子看一看吧!”

  卫恒看向晏海, 晏海半闭了一下眼睛,他便让出了位置。

  薛长短眯起那双不大的眼睛,仔细看了一下晏海的气色, 然后才伸手替他切脉。

  好半晌,薛长短才把手收了回去。

  “这位公子,你是否曾经生了一场重病,导致经脉淤塞, 血气不畅,已经有不少年头了吧!”

  “有十余年了,倒也不是重病, 而是受了重伤。”晏海回答他。“不过这些年慢慢休养, 倒也好了许多。”

  “虚耗仍在, 需得好好静养。”薛长短沉吟了一下:“不过方才血气行至肺经, 我觉颇有阻滞……卫大夫, 你如何看?”

  “之前诊脉之时, 我已经与他说过。”

  “重于情者薄于命。”薛长短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这位公子,人之五内脏腑,皆是脆弱之物,最不耐七情六欲煎熬,忧思伤肺,你凡事还得多往开阔处想。”

  晏海笑着点了点头。

  “晏公子,薛知事说的极有道理。”卫恒看着晏海,极为慎重的说道:“切不可思虑过重,太过伤身。”

  “我知道了。”晏海又乖巧点头。

  看他的样子,卫恒就知道他并没有听进去,但也他又不好在这些不相干的人面前多说,只能将焦虑按捺下去,准备改日单独再与他谈。

  “薛知事的意思是,晏公子忧思过重,五内有伤?”殷玉堂已经慢慢走到他们身边,还一直拉长耳朵在听,此刻突然惊讶的c-h-a嘴:“晏公子洒脱果断,绝不会有什么扭捏心事,薛知事,是不是你切脉太过仓促,有什么暗伤未曾察觉?”

  “那我再诊治一遍。”薛长短被他一说,顿时冒出了冷汗。

  “不用了。”晏海坐在那里,却也没有再把手放上来,只是淡淡的说:“人活着总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无甚要紧的。”

  他们终究没有等到慕容瑜换好衣服出来,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就算他们真的要等,慕容瑜也不会出来。

  反正慕容极是用“你们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表情,让殷玉堂都坐不住,只能起身告辞,接着慕容极继续用这个表情送他们出了门。

  “天河郡王此人什么都好,相貌才智俱是一等一的,平时虽然方正但也算会做人,偏偏有那么个妹妹。”回去的马车上,殷玉堂感叹了一声。“若不是因为这个妹妹得罪了太多人,他又岂会一直在刑狱司掌事的位置上坐着,真是可惜了。”

  晏海想起了慕容瑜那套“为了哥哥才要闯祸”的理论,突然觉得这个理由也许不像是听起来那么可笑荒唐。

  “身在高位,虽有荣耀却也艰难。”他说出了不同的看法:“我倒觉得慕容郡王非但才貌出众,而且心思缜密,洞察于微,在刑狱司这个地方,也算是人尽其才。”

  “你觉得慕容极不错?”

  晏海转过身来,瞧见云寂已经将门关好。

  他伸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并无太多表情的脸来。

  其实他这样眉目含霜,冷漠疏离的样子,远比笑容温和之时更显容光慑人。

  晏海突然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云寂似乎不常有笑容。

  不过,再往前些年去想,最早认识他的时候,他其实就是这样总拉长了脸不爱笑闹的,不过成为朝暮阁主之后,脸上笑容倒是多了起来。

  就好比殷玉堂,半大不小的时候,跟爆竹似的一点就着,如今也学会了耍弄心机的人。

  一个人在什么位置上,便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如今他拿下面具,就能变作这个云寂,但是不知下次一戴上,会不会变作是另一个云寂?

  所以我才会那样毫无顾忌的,想要与全天下的人说,这个人是我的,我要与他白头到老。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谁……若是大家都知道他是谁,我又怎么敢那么说呢?

  再往后想想,如果真的能在一起,兴许我们每一日都要吵架,我终会觉得他这样貌看久了也不过普普通通,他会发现我根本配不上名满天下的朝暮阁主,而那些其他的、并没有说清楚的事情,终有一日会变作利刃,将我们之间的关系割得粉碎。

  若是那样,就太叫人难受了……

  所以,还是再想一想……要不要与他在一起好了……

  晏海呆呆地出神,脸色一会发红一会泛白,看在云寂眼里,却像是因为自己所问的问题心绪浮动,一时之间顾不上回答。

  他低下头,勾了一下唇角。

  慕容极长得也是不错,这人对着长得好的人,真的是格外留意,方才也是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一会的。

  这真是一个独特而有趣的习惯。

  “就好像我和殷十二说的,慕容极这个人远比看上去细心又聪明。”晏海隔了片刻才回答他:“你方才可留意到,他多问了慕容瑜一句‘谁喊你过来的’,这里头显然别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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