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路行 下——旷达【完结】(19)

2019-06-12  作者|标签:旷达

对于自己的懦弱无能,薛适绝望到了极点。那是他竭力回避的伤痛,却也是注定逃脱不开的宿命。

薛适终于哭了出来,他抱着脑袋,虽崩溃至极,却仍怕吵到母亲,便只得将声音死死压低,神经质般地哭喊着: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谁来救救我!

谁都行!

蒋胜杰……孟飞……何健……

哪怕是父亲……

谁来救救我!

明知毫无用处,薛适却仍在卑微地乞求着,越是如此,就越是绝望,泪水如决堤一般,阵阵翻涌。

那一刻,他才看清,自己对母亲的怨恨,其实比父亲的还要重上数倍。他憎恨母亲的怪病,憎恨母亲病发时的毫无意识,憎恨母

亲,在他提议独住却遭父亲回绝时,那骇人至极的冰冷默许。

然而,母亲是薛适唯一爱的人。

不比父亲,薛适偶尔还敢顶嘴抱怨,将恨意发泄而出。对母亲更为深重的怨恨,他只得埋于心底,并麻痹自我,时刻讨求着母亲

的关爱,用以遮掩自己心内的丑陋,企图冲散那些肮脏的忤逆。

薛适才发现,这么多年的自欺,都是徒劳。

他倏地起身,光着脚,贴在了门板上。他用手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屏住呼吸,极为轻缓地,扭开了房门的把手。

泪眼模糊,他望向母亲的卧室,见屋门紧闭。他咬着牙根,默

默前移,在门外站定,一动不动。

黑夜里,他静静地听着。母亲微弱的鼾声断续响起,令他心安了许多。这才明了,刚刚的惊嚎,果真都是自己的臆想。

薛适扭头看看自己的卧室,盘踞其中的浓重恐惧,仿佛具化,正透过虚掩的门缝向外袭来。他赶忙后退,进了小屋,将房门悄然

带上,锁死了。

打开电脑,登入那虚幻无谓的世界。将近凌晨两点,同志网站上沉寂了许多,就连总在约炮的那些烂人,恐怕也是早早觅好了目

标,倾巢出动了。

薛适只是漫无目的地胡乱浏览,根本不知自己该找些什么。

蓦地,就看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我是游走在寻常之外的第十三音

我不被认可不被世人分辨但我确实存在

我能读懂你的伤悲 却只能用我的方式演绎而出

你我同样孤独

但我仍渴求哪怕只是一秒一节的灵魂共鸣

犹如一段诡秘的召唤,薛适被全然吸引,主动与对方打了招呼。那人并不急迫,只是淡淡地回复着,不紧不慢,倒显得比薛适优

雅。

薛适仍在恐慌,渴求陪伴,便向对方邀约,翌日见面。那人犹豫少顷,勉强答应,而后,便匆匆下线了。

薛适一宿没睡,顶着两个深沉的黑眼圈,挨到了学校。

白天,身旁都是同学,管他陌生或熟识,总归是被人群包围着的。薛适满足地沉浸在安全感之中,趴在桌上,安心地睡了一节又

一节课。老师见了他那贪婪的睡脸,都懒得打扰。

下午放学,薛适两手高举,伸着懒腰。若不是因为有约,他甚至都不愿离开座位。

按着约定,他乘上回家的公车,提前几站下来,去了师大对面的肯德基。时间尚早,薛适坐在落地窗边,盯着路上的过往车流,

越觉昏沉,仿佛桌椅倒成了舒适的床榻,直想再回笼一次,继续补眠。

一个男孩,从远处孤零零走来,引起了薛适的注目。那人极瘦,肩膀很窄,脑袋又小,看比例,像是身型高挑的人。他穿一身帽

衫,又戴着鸭舌帽,头低低的,像是自卑,又像是唯恐耀眼故作低调一般。最特别的,便是他轻微的驼背,猛一看他,还以为是

在低头寻觅些什么似的。

正猜测着,只见那驼背男孩掏出手机,拨过电话之后贴上了耳朵。

片刻,薛适兜内铃声大作,他起身,推门径直走了过去。

按照先前的粗略介绍,男孩身高约一米七八,但碍于驼背,遂并未显得比薛适高出多少。他皮肤偏黑,方形小脸,五官不算精致

。密而不浓的眉毛,配一对内双小眼。眼角微微下垂,莫名就显得有些愤世嫉俗。他鼻梁很矮,仍扛着一副纤细的银边眼镜。蟠

桃般扁圆的鼻头下方,是两瓣略带紫色的薄唇。整体看

来,谈不上帅,只算勉强入眼。

对方转过身子,见到薛适后,表情冷漠,只敷衍地回应了一声。

由此,薛适便念起了自己约见同龄人时的破败战绩。他总是故意压低嗓音,假装痞气,竭力回想着同班男生们讨论的话题,操起

粗口,与约见对象蹩脚地接触着。模仿得多了,可能越显逼真,但假象终归是假象,总有被拆穿的时候。之后,薛适便绕道而行

,很少再约见同龄人了。

刚遭受过一夜惊恐的薛适,面对驼背男孩,也懒得再装。他如开闸一般,自顾自谈论着他喜欢的时装,明星,以及流行乐。他不

管这些娘气的话题是否和对方胃口,自己仅是贪图这一时的倾诉。哪怕对方不愿再见,薛适起码也是发泄过了。

起初,驼背男生的情绪是有些低落。他听着薛适的喋喋不休,兀自点头以示回应。而后,他竟开始搭话,也渐渐挂起了微笑。

气氛颇佳,二人便自然聊起了各自的情况。

驼背男孩姓墨,名宇,山东青岛人,比薛适还要小半岁,也差了一届。他孤身一人来北京读书,在音乐学院附中主修钢琴,平时

住在宿舍,日子倒也平静。

天色已晚,二人走进了静贤居公园。稀疏的路灯慵懒照映,羊肠小道仍显得昏暗。薛适还饶有兴致地讲着什么,刹那,走在一旁

的墨宇,便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扣地握在了一起。

墨宇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薛适绵软的手掌。许是因为薛适手脚常年冰冷的缘故,他只觉对方热得像火,传递着源源不绝的能量

,令他顿觉心安无比。

薛适灵巧地转过头,却见墨宇抿着嘴,那生涩的模样,很是讨人喜欢。

园内,偶有路过的老人。这一对青年倒不在乎,牵在一起的手从未犹疑,就那么稳稳地握着。

二人走到尽头的清静地,寻了个长凳坐下。面前高台上,独卧着一节废弃的火车头,像个历经世事的老者,满不在乎,悠然自得

蓦地,薛适想起什么,便仰着头,呆呆地问道:“我不明白,五线谱最开始的那个符号……”

薛适抬起手,在面前天真地画了几圈。墨宇肯定领会到了薛适所说的是G谱符号,便微笑点头,等着他的后话。

薛适皱着眉头,神情还颇为严肃,正经八百地问:“那个符号后面,有时候,会跟个星呀井呀什么的,有时候还有好几个,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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