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哗然。
黄少天有些困惑，但手中动作毫不犹豫，剑与枪转瞬便战在一起。这场战役被虚空的画手画下，尽管只有部分，也足以让两人同时闻名天下。
然而最终，还是周泽楷的枪尖抵上了黄少天的胸膛。
新的荣耀第一人，就此产生。
周泽楷站在高台上，立如玉山，长枪反手背在身后，一如既往地神色平淡，静默不语。
他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有些人堆着笑有些人皱眉不语。
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只听见从深山中传来隐隐的钟声，呼啦啦惊起一片鸟群随之而去，飞过云端。
再远处。
连绵的群山中溪流蜿蜒，丛生的树木是千年不变的沉默。山中的民居忽隐忽现，在夕阳中笼罩着淡金的光芒。
他怎会不知。
他为何不知。
“有灵魂的不是枪，而是持枪的人。”
少年人在他前方拿枪拨开树木，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参天大树遮住天空，唯有点点阳光从枝叶间泄下来，照在两人的侧脸上。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抱着枪像是抱着什么易碎之物。前面的人又拨开一丛树枝，跳出去后回过头看他，笑着说：“枪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小周，快过来。”
面前是一条跳动的溪流，溪流旁一处从高处倾泻下来的瀑布，虽然不算壮观，倒也令从未见过瀑布的周泽楷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还保持着按着树枝的姿势。
“我第一回来枪部的时候就找到了这儿，”少年人几步跳到溪流中间的大石上坐着，笑眯眯地招呼他过去。两人躺在大石上，春日里，阳光和煦，鸟鸣亦显得格外静谧。
“这儿没人知道，如果你以后想来，就随时来，不过不要带别人来啊。”
身边躺着的人偏过头来笑道，“以后我还会常来这儿，别的部里可没你这么有意思的人。我那个弟弟枪法也不错，下回让你和他也切磋切磋。”
周泽楷亦偏过头来看他，原本抱着紧紧的枪不知何时已经转移到了身后。他看着眼前的人在光芒照耀下显得有些模糊的笑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摸。
“叶……”
世界碎裂开来。
这世上再也没有叶修。
二
江波涛在院子里负手站着。
日光正好，刚刚下过一场雨，树林的枝叶端稍都带着晶莹的微光。
他沉沉地叹口气。
叶秋从屋里走出来，他连忙迎上去，低声问：“怎么样？”
叶秋说：“尚可。”
两人往院子中又走了几步，以免吵着屋中沉睡着的年轻城主。叶秋望了眼通往深山的树林，回过头又往屋里看了看，摇头道：“周城主对家兄也是……用情颇深。”
江波涛静默不语。
两人站在院子里，直到叶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江波涛点点头：“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告辞。”
“多谢昆仑主。”
江波涛目送叶秋飘然而去，而屋子的门亦已被从内打开。形容颇为憔悴的周泽楷披着衣服站在门口，眼神呆呆地望过来。江波涛没有走过去，反而是往旁边让了让，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的正是那片树林。
那片树林，由疏至密，通往轮回城的深山。偶尔还会有迷路的动物跳出来，发觉情形不对，又转身往林子里去。树梢跳跃着光，溪流汩汩，静谧，却又是生机。
亦是那人第一次出现在轮回的地方。
“哟。”完全没有闯入城主府的自觉x_ing，那人扛着枪笑眯眯地打招呼，“我迷路了，给我住一晚呗。”
第五届武林大会的时候，周泽楷刚刚成为城主。他坐在院子里发呆，想着这一阵子来轮回的门派。就在这时候，那人出现了。
周泽楷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只见那人自来熟地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又毫不在意地拿过他面前的杯子将茶水一扫而尽。抬起眼对上周泽楷，他笑笑，虚虚一抱拳：“叶秋见过城主。”
之后的武林大会上，叶秋手持却邪，十分随意地又一次蝉联了武林第一人的宝座。周泽楷代表轮回去道贺，叶秋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回咱们来一场？”
当然，以后的几届武林大会上，尽管周泽楷终于是上了场，却依旧被叶秋打败。然而却是一年一年距离缩小，待到三年后的第八届武林大会时，叶秋要打败周泽楷，也要颇费一些力气了。
那天晚上叶秋留宿城主府。
夜色。
两人穿过树林，到了溪边，瀑布中散着星光。
这里是叶秋最初来轮回时找到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到了这里，才最后迷路到了城主府。熟悉起来后，每年来轮回，叶秋都会把周泽楷带过来，坐在溪边闲聊。叶秋说，这里是他在轮回城里最喜欢的地方。
“小周。”
叶秋摸了摸周泽楷的头发，脊背紧贴着冰凉的大石。然而下一刻就被翻了个身，周泽楷躺在大石上，眼睛闪亮亮地望着他。
“冰。”
如果忽视两人此刻相连的下体，叶秋的感动值会更高。
斗神绷紧了大腿，以免自己身体落下去，让那根挺立的玩意儿进入更深处。周泽楷的表情显得有些委屈，但却小心翼翼地不去抗议。
“小周真乖。”
叶秋俯身亲了亲周泽楷的眼角，咬紧牙关，缓缓地坐下去。因为姿势的缘故，包裹着x_ing器的地方比往日更为紧致。周泽楷费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没有直接把身上的人往下按，只是眼角都红了，一眨不眨地看着沐浴在月光下闭着眼的前辈。
苍白的身体泛着情欲的红，刚刚亲吻过的地方绽开花朵，嘴角还带着白浊，显得 y- ín 靡又情色。
然而却是白日里姿态高傲，用却邪将他挑倒的人。
那是他最憧憬的前辈。
那是他永远，永远都忘不了的一个夜晚。
另一个夜晚。
天穹倾倒，星光黯淡，星河仿佛下一刻就会倾泻而下。
最后一个夜晚。
周泽楷的枪染了血，枪尖c-h-a入泥土中，染红了s-hi润的土地。
英俊的脸上只余下茫然，似乎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单膝跪在地上，怀里抱着逐渐失去温度的人。
周围还有人在说话，很吵，但是他听不见。他只是低头看着，看着那张原本就因被面具长期覆盖着而没有血色的脸，此时更是苍白如同鬼魅。
周泽楷小心翼翼地低头吻了吻那张薄唇：“前辈……”
嘴角勾着笑，满身狼藉又将过忘川的人，在周泽楷眼中依旧是昔日风姿卓越的斗神。手努力地向上伸，周泽楷慌忙握住，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吻那修长漂亮的手指。
冰凉。
怀中人的嘴唇含着话，周泽楷俯身去听。
“小周……我叫……叶修。叫我，叶修。”
“叶……”修。
他最喜欢的前辈。最喜欢的叶秋。最喜欢的叶……修。
这世上再也没有叶修。
“城主，你看……”
江波涛在周泽楷出来后已经退到一旁，坐在角落里拿了报纸在看。待到他抬头的时候，周泽楷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树林里这一路的一Cao一木都十分熟悉，周泽楷慢慢地走着，他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事，但是不要紧，只要还记得前辈。
茂盛的树林声音喑哑，唯有鸟鸣声声，遥远又隐约。他走了很久才走到溪边，站在树旁，呆呆地看着一如既往的溪流和瀑布。
迢迢不断……如春水。
周泽楷莫名就想到这一句，他蹲在溪边，看自己在溪中的倒影。树影斑驳，阳光和煦。
山林里寺庙的钟声庄严地响起，惊起一片鸟群飞过天际，余下水中浅影。
周泽楷一瞬间恍惚地似乎看见水中的自己身边蹲下了一个人，正笑着伸手摸自己的脑袋。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水面却荡起涟漪，影子破碎开来，消失不见。
溪边树根尚有残雪，嫩笋在雪下露出头来。
春日正好。
三
周泽楷觉得自己像是身处于一个永恒的幻觉中。
记忆模糊，世界清楚。而总有一个地方缺失。
像是拼图。
被打乱的拼图自我愈合，却因缺少关键的一块达不到完整与豁然。
他在迷雾中行走。
然后睁开眼睛。
面前是圆溜溜瞪大的眼睛，周泽楷吓了一跳，那双眼睛的主人往后退了退，在周泽楷眼前由一只兔子转而成人。那人转头就往外喊：“叶不修，周泽楷醒了！”
如同下雨一般的声音。周泽楷迷惑地往水声来处看了看，却发觉自己正处在一个潮s-hi的洞x_u_e中。说是潮s-hi，他卧着的这一块儿倒是干燥，只是洞x_u_e口被水帘遮住，水汽随着风往里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