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高瑜记得很清楚，那天文树秋去倒水，她看到文树秋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鬼使神差的拿起手机，是一条发自苏让的微信。
就在她拿起手机的时候，文树秋回来了，怔怔的看着她。
高瑜很希望文树秋脸上的表情是生气，是慌张，可是没有。文树秋很漠然地把手机拿过来，低下头打了几个字，接着把手机正面朝下放在桌子上。
“高瑜，分手吧。”
“我勉强不下去了。”
“这段时间来，你压力很大，很辛苦，我也很辛苦。我们不要彼此为难了。”
高瑜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尊严不允许她哭泣，或者低声下气地恳求文树秋回心转意。
“是因为我看了你手机吗？我不是故意……”
“不是的，我早就想说了，”文树秋没有等她说完，“就这样吧，祝你一切顺利。”
文树秋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啊，从来没有这么直白这么冷淡地说过这样的话。
“那就这样吧，以后还是朋友。”高瑜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但是还是没有抬起头。她怕看到文树秋的眼睛，不再有光彩，而是静如死水。她怕再看他一眼她会立刻丢掉自己的骄傲，失去最后的体面。
“我有事，先走了。”
“再见。”
“再见。”
“高瑜，我觉得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高瑜旷了这周的第四节专业课后，她的舍友再也忍不了了。
高瑜也觉得自己不太对劲，白天总是昏昏沉沉，什么也做不下去，晚上反而无论如何也没有睡意。反应迟钝，什么也不想吃，对什么也不感兴趣。在寝室窝了一个星期，黑白颠倒，甚至差点错过了转专业的面试。
终于有一天，高瑜的两个舍友回到寝室，发现高瑜晕倒在寝室里。
贫血，低血糖。
高瑜从医院回学校的时候，看到文树秋皱着眉站在她宿舍楼下。
“怎么搞成这幅样子了？”
高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文树秋站在那，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但是，能不能，就以朋友的身份，再陪我一会？”
高瑜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卑微过。
可是，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其实在迈出第一步的那天，她就已经输得彻底，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第13章 13
五月。
苏让这几天忙于应付各种人的祝贺和饭局，几乎没什么时间去想和文树秋的事。回过头想想，和文树秋也有快半个月不联系了。
苏让想着无论如何得请文树秋吃个饭，于是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连打三个都没人接。到了晚上再打过去，那头直接关机了。
不知道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苏让有一瞬间考虑过要不要问问高瑜，后来又觉得这样恐怕会很尴尬。
没想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尴尬自己找上门来了。
“苏让，你现在和树秋在一块吗？”
苏让看着微信聊天框，忽然冒出了一种“大事不好”的预感。
“现在方便接电话吗？”高瑜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苏让？”
高瑜的声音苏让听来又熟悉又陌生，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你也联系不上树秋吗？”
“苏让，我不知道该找谁了……我已经整整两天联系不上树秋了……”
“他可能手机没电了……你别着急，问过他舍友了吗？”
“我问了……我问过他舍友，他舍友说他前天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也一直联系不上……苏让我怕他出事……”
“你冷静下……他舍友知道他去哪了吗？”苏让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也有点着急了。
“他舍友说，他前天打算回家一趟，然后出门之后一直就没有消息了……”
“你先别太着急，文树秋是个男人，他又不傻，不会随便就让自己出事的。我试试看继续联系他，有消息马上告诉你。”
高瑜还是放心不下，不停地重复着自己的担忧。苏让耐着x_ing子安抚她几句，挂掉电话后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冷静。他一时想不出该做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拨着文树秋的电话，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听到那头的“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那家伙本来就不怎么用手机，手机关机很正常。”
“等联系上他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搞得一堆人为了他浪费时间。”
“亏得老子还想请他吃饭，他居然玩这么一出！”
苏让在心里默默地骂了文树秋几百遍，骂到最后，霸占他整个脑子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念头：万一，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正在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手机突然震动把他吓了一跳。
“苏让！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一直没打通，你干嘛去了？”林卉的大嗓门在电话那头吼着。
可能一直在给文树秋打电话，所以一直占线吧。苏让心里这么想，但是没有回答她。
“怎么了？”
“文树秋出事了！”
第14章 14
“文树秋回家的路上出事了，他没坐高铁，和几个朋友开车回去的，半路上出车祸了。”
“在哪个医院？”
“市人民医院。现在状况不太好。”
“他……他现在什么情况？”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是郑晔告诉我的，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我……我现在过去。”
苏让拿起钥匙和手机就往外跑，手抖得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文树秋和另外两个刚拿到驾照的朋友打算搭伙轮流开车回T市，没想到还没出A市就与一辆醉酒司机驾驶的面包车相撞。郑晔的父亲是市人民间医院的医生，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儿子同学，郑晔赶去又发现，原来文树秋也在其中。
郑晔在电话里闪烁其词，苏让忍不住自己往坏处想，几乎以为文树秋小命不保，自己要赶着去见他最后一面了。
苏让赶到的时候郑晔站在急救室门口，急救室的灯亮着。郑晔蹲在地上看手机。
“怎么会这么严重……”苏让不敢相信地自言自语着，却不敢上前。
苏让一路上都在想着要逮住郑晔问个清楚，真到了却不敢了。怕听到不想听的结果，怕自己承受不起。害怕庆祝自己转专业成功的这顿饭没机会再请，害怕那些说不清楚的事没机会再说清楚，害怕那个未来真的不可能有他……
“苏让？”
苏让回过头，看到文树秋和自己一样茫然的表情。
苏让将文树秋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除了右胳膊有圈纱布，好像没有别的外伤了。
“你怎么在这？”因为苏让瞪着自己，还半天没出声，文树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出车祸了？”
“没……哦其实也算个小车祸吧，”文树秋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有个大哥喝多了别我们车来着，然后就蹭了一下。”
“你……胳膊？”
“这个？哦这个，那大哥后来自己撞护栏上了，我们送他来医院的时候不小心碰的。”
“可是，可是郑晔跟我说……”
“哎，我哥们儿是真伤着了啊，”郑晔赶紧解释，“我哥们儿轻微脑震荡，现在在床上躺着呢。我一开始都没打算跟你说，是林卉非让我把你叫过来。”
苏让这才反应过来林卉是故意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有精力生她的气了。
“你没事就好。下次，下次手机记得充电，联系不上你，高瑜特别着急。我有事，先走了。”苏让转身就走，速度之快以至于文树秋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色。
郑晔在他身后冲着文树秋使了个眼色，文树秋连忙追了上去。
第15章 15
苏让以为自己会生气的，真的。林卉总是这样，不问过他的感受，就自顾自的安排上一切。他不敢想刚才在医院时他的表情，应该很无措吧，应该挺好笑的吧。
文树秋默默跟在苏让身后不远的地方，明明快几步就能追上，可是他没有迈出那几步。是啊，苏让还是关心他，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死别扭的人不可能抛下一切顾虑吧。文树秋早先觉得只要苏让对自己还有感觉，自己早晚能把苏让追回来，可是过去了这些日子，文树秋也不抱有那么重执念了。文树秋想，有些事，必须得等苏让自己想明白，想透了，转过那个弯来，他们才可能有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