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心莲(出书版)+番外 BY 江城【完结】(20)

2019-06-11  作者|标签:

那阿婆瞧了瞧那银钱,面露喜色,才又说:「究竟是怎样,其实我也不怎么晓得,只知道那女子怀抱了一个不曾满月的孩儿,手牵着她的幼弟,八月初八那一晚,穿着一身红衣,就投水自尽了。」

他心里不耐烦了起来,心说这个我也知道了,便又问说:「就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投水么?」

那卖糕的阿婆把那块碎银扣在手里,又说:「想来也不过是大夫人妒嫉,下人给他们脸色看,或者那孩子吃了什么苦,做姊姊的心肠软,实在受不住了。」

他心里一动,问说:「你记得那曾家小弟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么?」

那阿婆回想了一番,才又说:「那孩子名字我实在是忘记了,只记得他生得白净标致,一双桃花眼,和那观音庙里的善财童子似的,笑起来的模样最是好看。那孩子喜欢吃莲花糕,写得一手好字,别的我还真是不记得了。」

他怔了一下,喃喃的说:「写得一手好字?」

那阿婆笑了起来,说:「是呵,他念书回来,总要从我这里买块糕吃,我就要他帮我写字,桂花糕、莲花糕、梅干糕,那孩子写的字好看着呢,包了送去人家都夸呢。」

他怔在那里,只觉得这说不通,可想了又想,竟然想不出个头绪来。

他回那园子里,一路上都怔怔的。明桥跟在他身后,哭丧着一张脸,心想主子这又是怎么了?

他回到书房,打发了明桥,便闩好了门,仍旧坐在床上。

他抱起那坛子,搂在怀里,问说:「你若想推我入水,好拉替身,又何必放了我出来,你占了我的身子,直接跳入那池塘不就结了?」他静了静,竟然放低了声音,说:「如春,你如今把话老实的告诉了我,我就放了你,好么?」

曾如春却不说话,他心里一阵儿忐忑不安,想着难道这就不成了?不是说得一日一夜才使得么,他这才离开了一时半刻,曾如春难道就……

他咬了咬牙,竟然就鬼使神差的把手抚在坛口,心里犹豫着,想要揭开。

却听到曾如春突然发声,沙哑着嗓子,问说:「冯公子,你还要问什么?」

他猛然被敲醒了似的,就把手拿开了,冷笑了一声,口里说道:「你倒还是喜欢骗我,倘若你是鬼,这坛子如何捉得住你?」

他想,更别说那曾姓少年落水时,不过是个孩童。

那曾如春静了半晌,他等得不耐烦了,刚要发作,突然听曾如春苦闷悲恨的问道:「冯公子,你究竟想要怎样?只要我死了,不就全都了结了么?你何必还要苦苦逼问?是鬼也好,是怪也罢,横竖都是我的事,与你何关?我害你的命,你化了我便是。何必还要多问?」

他好像被猛敲了—记似的,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来,缓缓的抚摸着那坛子,就说:「我只要听实话。」

曾如春如今被困在坛里,他根本瞧不见曾如春的神情,可曾如春每说一个字,他似乎都能在心底画出曾如春的模样和眉眼来。

他回过神之后,不由得恼了起来,闭着眼,松开了手,也不再看那坛子。

他听见那曾如春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苦涩无奈:「好,冯公子想听什么,我自然奉陪到底。」

他便问:「倘若你是鬼,死时什么模样,做鬼还是什么模样,哪里会有如今这样大。倘若你是妖怪,又为什么要借那曾家子弟的名?你究竟是鬼,还是怪?」

曾如春苦笑了两声,说道:「我十二岁投水自尽,那莲池里的妖怪说我可怜,教我和那朵雪鹂同化,从此亦鬼亦怪。」

他就说:「曾如春!你还不和我说实话么!这府里投水的,难道不是那女子么?再说了,鬼又如何能与妖怪同化?」

说完,他就想,难道那女子早已转世投胎,只留下这曾如春作祟么?他心里一阵儿恼火,只觉得不解。

曾如春静了许久,才说:「那是家姊,她投水之时身着红衣,化为厉鬼,吸了那莲池里的生气,不知去向何处了。只留下了我和她那未曾满月的孩儿落在那莲池之内,孤苦无依。但凡孩童,未曾成人,死后那一点魂魄便要飞散,极难凝聚,那莲池里的妖怪便教我把魂魄附在莲花之上,才不至于魂飞魄散。」

他略作思索,就说:「如春,你那姊姊为何要投水自尽?她受了什么委屈,宁愿化作厉鬼也不肯偷生?」

那曾如春大笑了一声,言语之中已经有了几分怒气:「冯公子,你何必逼人太甚?我如今就告诉了你,我见转生太苦,本想鸠占鹊巢,把你取而代之。前几日将你魂魄拘在雪鹂之中,不过是防备万一。方才放了你出来,不过是要你魂飞魄散,可惜你命格太硬,竟然又把我逼了出来。」

他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人当我是傻子么?

他就把脸一沉,说:「曾如春,你好狠的心肠。」

那人不再说话,仿佛没气了似的,让他气闷不已,恨不能一掌劈碎了那坛子。

他忍了忍,又问说:「你那小外甥,是不是也有了地方去?」

那人却不再理会他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了,那夜每深一点,夜色每浓一分,他心里都担忧不已,想着曾如春真是自寻死路。曾如春偏偏就是不再开口,他又急又气,猛然间却想起那一日曾如春对他说的话来。

那时曾如春曾说:「有冯公子这一番话,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了。」

曾如春垂着眼帘,怎么会有那么悲伤的一副神情呢?

他越发的气了起来,心想,就算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隐情,你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我如何能够知道?

他翻身坐了起来,最后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就把那封皮揭开了。眼见着一缕青烟散开,曾如春站在那里,难以置信的望住了他。

他们两个一时都无言。

曾如春一副凄惨的模样,好像全身气力都被吸干了似的,脸色也是灰白,看定了他,半晌才问他:「冯公子错了吧?我要害你的命,你怎么还把我放了?」

他把那空坛子丢开在了一旁,走了过去,搂住了曾如春,冷哼了一声,说:「你再来要我的命看看?」

曾如春又惊又气,要推开他,却又没有丝毫的力气,满眼的凄然和悲痛,惨白着一张脸,只说:「冯公子,你放开我。」

他冷声说道:「怕什么?大不了我一剑杀了你,给你个痛快,是不是?」

他搂紧了曾如春,伸手在那腰间一捏,就问说:「你如今肯和我说实话么?」

曾如春猛地一抬眼,那眼底的神情却是一片迷蒙,好像不明白他说什么似的。

他在曾如春唇上一吻,就说:「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叫你信我,你却不肯。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明白么?」

曾如春怔怔的瞧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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