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勿见----吉生【完结】(8)

2019-06-11  作者|标签:


吧台旁的酒保似乎和季正冬很熟,看到他便直接问了句,“老规矩?”
季正冬点了点头,指著杭晨说,“给他来杯橘子水,他没成年。”
“我都快十九了……”杭晨小声说。
不过季正冬没听见,前面走了两个人过来,其中一个跟他打了声招呼。是个平头的男孩子,看上去和杭晨差不多大,虽然剃了个很阳刚的平头,但白净的脸上尖尖的下巴壳却为他凭添了几分阴柔。
男孩身边的是个老外,走近的时候杭晨才发现他是挽著那老外手臂的,姿态亲昵。他们路过吧台时,男孩不经意瞥了眼杭晨,然後拍著季正冬的肩走过去,笑得轻佻顽皮,低声说了句,“又换新的了?”
这话杭晨听清楚了,但是却不太懂那意思。
长远勿见(十一)
那天杭晨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扣除看秀以及花在路上的时间,其实他和季正冬在那酒吧也就待了一个来小时。期间杭晨一直挺辛苦地努力找话题,但他明显地感到,现在的季正冬已经全不像小时候那样健谈,更多时候,他只是低著头喝酒,再抽上几口烟。
他们先从模特这个职业聊起,季正冬说他读不进书,於是就考了职高,毕业後仗著身材优势,上了个模特训练班,然後签了经纪公司。他说,能养活自己就成,勉强饿不死。
杭晨原本以为他们这种光鲜的职业应该挺赚钱,至少从季正冬的穿著打扮来看,那真是非常讲究的,属於扔人堆里绝对扎眼的类型。但季正冬又笑著说他是土包子,他说那是职业需要,“做模特,就是卖身,卖得还挺贱,一个给两千块的秀,就能把全城的模特招了来被人左挑右捡。像今天这种两个多小时的秀,扣掉抽佣,能拿到手的也就两三百。”
“不错了,够我过一个月呢。”杭晨照实说。
季正冬於是握了下他的手臂,说“你怎麽比小时候还瘦,这麽多年的饭白吃了?”
於是又说到杭晨这些年的生活。其实那基本上也没什麽好说的,一句话可以概括,和他妈像从前一样相依为命,他妈上班,他读书。但杭晨直觉季正冬的生活会比自己丰富,或者说复杂得多。只是季正冬似乎并不太想提起。
冷场的时候,杭晨就会有点累,因为话题需要由他来找。他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但坐在季正冬身边看他抽烟沈默杭晨就会觉得不习惯,甚至有点紧张,他不停喝那杯橙汁,又不能太快把他喝完,於是辛苦得不行。
然後他终於鼓起勇气问了季正冬来上海後为什麽没给他写信。
“刚到上海,我爸就再婚了,又和我妈打起财产官司,所以没心情。”季正冬这样回答他。
杭晨理解地点了点头。想著且不说他爸再婚,光这财产官司也够他受的。杭晨爸爸死的时候,奶奶家和妈妈也为这个纠缠了很久,尽管那时侯他只有七岁,但他妈每天抱著他爸遗像哭的情景他永远都记得。
本来他还想问问季正冬和他弟弟处得怎麽样,但想起之前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他还是默默决定住口。
分开的时候,季正冬留了个CALL机号给他,他也留了自己的寝室电话。九九年,手机还是有钱人的奢侈品。
回去的公车上,杭晨想,可能以後也不会太有什麽机会再见,毕竟虽然在一个城市,但两人并没有什麽交集。不过现在总是比以前要好些,至少没有完全失去音讯,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他总算还有个故人。
杭晨回到寝室的时候,宿舍楼的灯已经熄了,T大寝室统一十一点熄灯。楼道里来来往往一些光著膀子拎著搪瓷杯和毛巾去洗漱的男生。杭晨正往寝室里走,却发现门口站了个不速之客。
“你去见季正冬了?”徐凌板著一张脸,开口就问。
“恩,有事吗?”杭晨感觉似乎来者不善。
“以後离他远点儿。”果然,徐凌“命令”到。
杭晨抬眼看他,并不说话。
这时徐凌脸上却绽出个冷笑,慢慢靠近杭晨,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他是GAY。你知道吗,他是同性恋。”最後三个字,虽然轻,但是一字一顿。
杭晨有些怔。
徐凌也不管他,抽回身继续说,“我看,你也是小地方来的老实孩子。以後少和他混一块儿,他可不是你以前那个小冬哥了。”
说完,徐凌转身便走,留下杭晨在寝室门口迈不开脚步,直到邵俊从身後叫他。
“傻站著干什麽呢?他跟你说什麽呢?”邵俊嘴里叼著把牙刷准备去水房。
杭晨摇了摇头,没说话。他沈默著走进寝室,机械性地拿了东西去洗漱,徐凌刚刚扔下的话他一时消化不了。
“那人等你一晚上了,门神似的杵在外面也不进来,谁欠了他钱似的。”水房里,邵俊对他说。
杭晨只埋了头继续洗脸。
邵俊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又问,“你怎麽了,和竹马聚的不愉快?”
杭晨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半天才把头从水里抬起来,问了他声,“你知道什麽是同性恋吗?”
长远勿见(十二)
接下来的几天,杭晨跑到图书馆去借了几本书。《同性恋亚文化》、《中国同志的情感与性》、《金赛性学报告》,连一个系列的《虐恋亚文化》他也借了来。
GAY这个单词之前他不是没听说过,他也知道同性恋就是邵俊回答他的“两个男的乱搞”。但是,他实在无法想象季正冬是同性恋。倒不是说他对这种性向有什麽歧视,事实上他并不了解这类人。那天晚上在酒吧看到的那个阴柔男孩如果说是同性恋,杭晨觉得没问题,但这种非常态的概念一旦落在了自己认识的人头上,特别是小时候就认识的季正冬头上,他有些难以接受。
杭晨毕竟也不是个太迟钝的人。几次接触下来,徐凌和季正冬之间的种种,他看季正冬的眼神,对自己的敌意,季正冬在徐凌面前对自己的亲昵,现在他能联系起来了,那不就是恋爱中的男女闹了别扭时突然插进个第三者的表现吗?包括那个阴柔的酒吧男孩说的那句,“又换新的了”,眼神到语调,无不表示“新的”後面要修饰的是“对象”,新的对象,或者说,新的相好。
想通这些後,杭晨多少有些失落。一来,季正冬是真的变了。二来,几次的见面包括其中难得的亲切,应该也并非出於真心。
还掉那些学术著作後,杭晨决定不要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他觉得也许应该跟邵俊一样去多认识些女孩子,以此来中和掉这段时间脑中充斥太多的“同性恋”这个词。於是,他也真的试著去参加他们的联谊活动。四个男生四个女生,虽然气氛也是暧昧的尴尬的,但他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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