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护你周全的。”乌夜坚定地说。
“说来那个三少爷也奇怪，为了拉拢我几乎许诺给我了半个洛家。”借着机会秦迷榖把昨夜的对话大致说了一下，当然有适当的删减。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你说的话都，都是认真的。”乌夜犹豫了一下，想下定决心般，“他想带你下山，你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乌夜说出这种话秦迷榖始料未及，“好啦好啦，你走吧，我睡了。”
乌夜出门带上房门，定定地站了良久才回了自己房间。
7
翌日，秦迷榖起床后没有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洛既明推门进来。
“早。”洛既明打招呼。
秦迷榖深吸一口气，“你父亲……”
“我父亲……”
“估计已经死了吧。”
“死了？或许吧。”
“昨天令尊与我讲了几句话……”
“呵，左不过是原谅不原谅之类的，秦公子不必在意。”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昨天听他语气已有死意。”
“无妨，我父亲本来也不是为医病才来的。”
“那你原谅他了么？”
“谁知道呢。不过，”洛既明笑眯眯看向秦迷榖，“秦公子对在下的事情这样上心，就不想知道我父亲这一趟究竟是为什么来么？”
“你父亲的智慧我当然不好揣度，也许是为他心爱的小宝贝铺一条路。”秦迷榖伸了个懒腰。
“说对了一半。”洛既明对秦迷榖的讽刺毫不在意，赞许地点点头。
“虽然没兴趣，但我还是问一下吧，”秦迷榖拣出一块点心，兴趣缺缺地问：“另一半是为什么？”
“为了让我带你下山。”
“我说过让你死了这条心。”秦迷榖蹙眉，每当秦迷榖不满时，他微微下垂的眼角总会让对方觉得自己真得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看着这张混合着不耐，迷茫的脸，洛既明也有了一瞬失神。
可是，迷榖，我们是属于彼此的，你不记得没关系，忘记我没关系，重头来没关系，我犯的罪，我来赎清。
“可是秦公子刚刚分明是在关心在下。”洛既明勉强压抑下眼中的暗流。
“我关心你和我跟你走是两回事。”秦迷榖也不否认。
“那我们再试一次吧，是否秦公子确实对我没有感觉。”
“怎么……唔……”
洛既明薄唇附上了秦迷榖的双唇，在秦迷榖感慨自己又被强吻时，对方已经噬咬着他的下唇，启开了齿关。
洛既明的舌急切又不失温柔地刷过秦迷榖的牙齿，勾缠在秦迷榖的舌，汲取着他的味道，同时双手把他收拥在怀里。秦迷榖比洛既明瘦弱些，再加上白得异样的肤色，拥着他让洛既明觉得自己是在拥着一个薄胎瓷器。瓷器？想到这里，洛既明不由松了松手臂，好像生怕自己不小心碰碎了秦迷榖。
正在这时，洛既明觉得舌尖传来一阵刺痛。呵，也是啊，瓷器这种脆弱的东西怎么配形容他呢，洛既明暗想。有些苦涩地放开了秦迷榖，感觉口腔充满了血腥味，真狠。
秦迷榖有些气喘，他狠狠瞪了洛既明一眼，“我对洛公子有没有感觉想必三少爷已经明白了，现下洛老家主过世，三少爷该离了我的休与斋去当家主吧，提前恭喜三少爷了。”
“如果方便，我想多待些时日再走。”
“别，太不方便了，就算我方便，你父亲也不方便，休与斋不提供丧葬业务。”
“迷榖拒绝我，是因为不喜欢男人么？”
“谁知道呢。”秦迷榖似是而非地答，“还有你叫谁呢，恶不恶心？”
“那就是不喜欢我了？”
“你要这样理解也没什么错。”
“我自认为不曾冒犯过迷榖，而且论品貌出身也不会给迷榖丢脸。”
“三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天夜里还有刚刚……额……”秦迷榖觉得自己说这话简直像个闺中小姐，不由暗自唾弃了自己一把，呸，不就是被亲了吗？乌夜训好的狼还舔过我呢，于是秦迷榖换了个坐姿，似笑非笑：“论人品出身，三少爷自然没得挑，谁不知道三少爷为人谦和待人有理，可是……”
“嗯？”
“可是我的经验告诉我，外表给人留下的印象并不能真实反应内在x_ing格，三少爷能让洛家声名远扬，生意如日中天，难道凭得只是温润谦和？”
“我……”洛既明哭笑不得。
“好了，三少爷该收拾下山了，我找乌夜有些事，就不送了。”秦迷榖轻飘飘地出了门。
“又是乌夜么？”洛既明眼神晦暗飘忽。
8
洛既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开始考虑刚刚秦迷榖说的事情。确实方才他真得很想马上去找乌夜……姑且说是算账吧，可是他毕竟是洛家三少爷，而且他的父亲已经过世，离族人回老宅祭祖也有一段时间，他现在可以从容地回去继任家主，就像众人预测的那样。
洛既明，洛家三少爷，相貌俊美待人谦和，在生意方面有与生俱来的机敏和惊人叹服的洞察力，不苛责伙计不排挤亲戚，此外还得空莫老人毕生武艺，通晓奇门术数五行八卦，真正的芝兰玉树人中龙凤，是无数闺中小姐梦中的良人，是众多名门子弟难以企及的背影……
这就是活在别人口中的洛家三少爷。
而真正的洛既明呢？曾经盛极一时的胡家是怎么大厦倾塌的，一点点挖掉胡家的合作商家，然后以合作的名义吞并掉胡家的产业，其中有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洛既明自己都数不清楚了。二夫人被发现与下人苟且，七少爷被查出贪污了家里一大笔钱，五妹妹因为被张家少爷坏了名声不得已嫁给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却为洛家带来了长远的利益……
秦迷榖的话犹在耳畔，洛既明讽刺地笑笑，“迷榖，你忘了我，却要一眼看穿我，你总是这样天真又残忍，温柔又冷漠……”苦涩一点一点漫上了洛既明的眼睛。
洛既明，洛家三少爷，生母早逝，失去那个柔弱却坚强的女子庇护的他受尽冷眼和欺辱，机缘巧合被厉害的师傅收为弟子，师傅给他的温暖多过洛家，但他懂事时就知道，师傅其实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一个容貌与他相似，却温润明朗的人，他也为自己的温润明朗付出了代价。酒醉的师傅看着自己，喃喃自语着那个人的一切。
所以我宁愿不当一个明朗温润的洛既明，万一以后有人爱着我，我死了，他岂不是会像师傅一样难过，如果我也爱他，我又怎么会舍得……
不断累计自己的资本，因为如果不够强就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失去重要的东西，而自己，无能为力。今天这种局面是前几年自己的软弱天真造成的，而洛既明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总觉得，迷榖，你对我有些不公平呢……
洛既明吁了口气，摇了摇头，算了，既然爱人暂时不会同意和自己一起走，那就先去料理那边的事情，免得夜长梦多，到了连亲戚这层皮也要撕破。
随即又苦笑，“这样一来可真要坐实迷榖对我的看法了。”
稍微思忖了一下，洛既明招来星垂和月涌两个小厮，让他们一个下山传达父亲过世的消息，通知其余人收拾东西准备回洛家，另一个在这边收拾东西，注意照顾好郭叔。郭叔追随了洛老家主一世，主人去了难免会伤感。
这样安排了一番后，洛既明看见了乌夜。
两个男人对视片刻，洛既明转身就走，乌夜顿了顿，跟了上去。
“还记得当初我的命令么？”洛既明语气与往常无疑，但眼里的怒意却遮不住。
“记得。”乌夜恭恭敬敬地回答。
“呵”
“让秦公子信赖却不依赖属下。”
“哼，倒是好本事，能让迷榖饮食起居都离不开你。”
“属下不敢。”
“不敢？你敢说你对迷榖没有主仆之外的想法？”
“属下，不敢肖想。”
“你当然不敢肖想，迷榖……”洛既明猛然停住了，自嘲，“我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来对你说这些呢？”
“少爷不必这样想，秦公子……”乌夜握紧了手，“秦公子他已经知道了。”
呵，终究还是到这一天了，当初自己拼命劝阻秦迷穀救治洛既明的父亲，究竟是不愿秦迷穀卷入麻烦还是私心不愿他与洛既明见面；秦迷榖事事希望有人伺候是不是自己刻意的周到造成的；有没有那么一刻，想忘记自己只是洛既明派来照顾秦迷穀的一介下人，希望公子永远不与少爷见面……不怪洛既明会震怒，毕竟说自己没肖想过秦迷榖连乌夜自己都不会相信。然而他看着这几天秦迷榖的反应和刚刚找自己时说的话，也许不论多少次，他们都会被彼此吸引吧……
而自己，一直都是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