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哎，什么时候才能签完，我中午接你，你跟我去吃饭。”
钱露的眉头皱紧，可声音还是乖巧，听上去小鸟依人，如果不是隔着电话看不到她的神情，只听声音，很像是一位对热恋爱人撒娇的小女生。
“今天不行，明天好不好，这对我很重要，《海上皇城》你投了那么多，我当然要在这条路上好好努力啊。”
对面的男人顿了顿，过一会儿才粗鲁抱怨道：“我就说你干嘛签这什么华泰，你签在风讯得了，我和雷殷打招呼，让他专门捧你，好资源任你挑……”
男人的话钱露根本听不下去，她干脆软声道：“我自己想要好好努力不拖累你啊，你就让我试试，好吗，啊，我到了，之后打给你。”
说完这句，钱露立刻将电话挂断，她毫不避讳的叹了口气，神情充斥着不耐烦。
投资已经到位，这部电影拍完，她和这个男人的关系差不多就该断了，她自然不会和男人直说，风讯只是她的跳板，跳板而已，怎么可能束缚住她。
而且钱露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无法和别人说，她自认为最懂男人心，让男人喜欢她的各种方法她再擅长不过，可那个雷殷……
钱露和那个男人接触过几次，根本搞不清对方在想什么，她能察觉到雷殷对她没有意思，几次的试探全部落空，无奈之下她才转移目标换了现在这个中年男人，但雷殷明明对她无意，做的事情却在帮她，这让她完全无法理解。
想不透没关系，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后避开就好，留在风讯雷殷这个男人的眼皮子底下什么的……钱露可不会冒这个风险。
车子到了目的地，钱露稳定心思上楼，会客室里空无一人，她暂时安静的等待，等待的当口，她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整理着装，正在补口红，她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来。
又是一个电话，可电话上显示的名字却让她一惊，这一通电话响了好久，在即将挂断之际，钱露犹豫再三还是接起来。
“阿彦？”对方正是项彦光，她的男朋友，那道熟悉的声音，听在耳边，钱露的脑海中立刻便浮现出他的模样。
“你在忙？”
钱露左右看了看，周围安静又空无一人，她轻笑道：“一会可能会忙起来，你回来了？”
按照日程，项彦光应该在国外拍杂志，可没想到项彦光竟然嗯了一声，道：“回来了。”
项彦光的语气有些低沉，仔细听，还带着一些严肃，他很少用这种口气和钱露说话，哪怕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也让钱露敏感捕捉到他的情绪。
“……怎么了？”
项彦光大概是思索了一会，隔着手机，钱露能听见他的呼吸声，许久，他才道：“《海上皇城》定了你为女主角，是吗。”
只听到项彦光的嘴里说出《海上皇城》四个字，钱露的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妙，她立刻笑起来，语调雀跃道：“对啊，阿彦你不替我高兴吗？”
项彦光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在拍《夜风》的时候，成跖说他……”
话到此戛然而止，项彦光止住了话头，一片静默之中，他竟然一个字都不再多说。
钱露的心骤然冰凉一片，只听到成跖这两个字，她的脑海中已经在不断思索，这是什么意思，阿彦知道原本成跖拿下女主角的事情，还是事情发生之后，成跖和阿彦说了什么。
一时之间，各种想法涌上心头，她担心项彦光从成跖那里听到她的坏话，也担心项彦光会怀疑她是怎么拿到这个角色，慌乱之中，她竟然忘了做出反应，和对方一起沉默了几秒。
可只是这几秒，已经足够让项彦光的心坠入谷底。
在项彦光的希望中，钱露她不该是这个反应，她和成跖是同一个经纪人，就算他还在心里找理由替她开脱，可钱露的反应已经暴露了她知道成跖原本已经拿下角色的事，更何况她还在这个时间段解约换公司，这些事情都仿佛在说明钱露做了什么。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抢认识人的角色。
她不应该和成跖的关系很好吗，至少一直以来，钱露给他的感觉都是这样。
两个人同时的沉默，钱露终于开口道：“阿彦，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项彦光迟迟没有回应，长久的沉默，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他没有挂断电话，可他的只语不发却让钱露内心渐渐冰冷，她知道项彦光此刻一定对她感到了失望，她来不及反省自己刚才一时错乱而没有做出正确的反应，一时只为隔着电话看不见表情的项彦光而惊慌起来。
“阿彦，我……”
项彦光淡淡道：“你忙吧。”
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可也没有要她解释什么，这是一种项彦光独有的温柔包容，也是一种他独有的生气和冷漠。
钱露紧紧握住手机，努力温和道：“你既然回来了，我们中午就一起吃饭吧，阿彦，我好想你。”
几分钟之前，她还在拿着忙碌的借口推拒别人的邀请，现在却急着想和项彦光见面，她知道项彦光一向对她百般纵容，只要见面，她总能让他不再记着这件事。
“不了，我还有事，你挂吧。”
哪怕是这个时候，还是叫她挂电话，钱露咬住嘴唇，忽然有一股情绪冲上来，没有发泄口。
“那你不忙的时候，记得联系我。”
项彦光没有回话，钱露只能依依不舍将电话挂断，望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她咬嘴唇的动作突然用力，本就艳红的唇色显得颜色更加深沉。
她的感情此刻都汇聚在大脑之中，可不是难过，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怨恨。
她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能想到的，都是项彦光嘴里叫出的成跖两个字。万一因为这么一点事影响她和阿彦的感情，谁来负这个责任。
成跖？
笑话。
会客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钱露一惊，可转过身时，她脸上的惊讶和气愤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副笑意盈盈的乖巧模样。
“钱露小姐是吧。”
钱露微笑道：“嗯，是我。”
门口的工作人员道：“刚才接到电话，我过来转达一下，您可以回去了。”
钱露的神情没有变动，可几秒钟的停顿却没有遗漏她的疑惑，她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神情道：“是因为经纪人比较忙吗？不方便的话我下次来就好。”
工作人员尴尬道：“啊，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啊不是我说，是公司，公司说您可以回去了，而且也没有下次……您不用来了。”
钱露眨了眨眼，片刻以后，她忽然收掉脸上所有神情，冷漠道：“这是什么意思，经纪人不想要我？”
眼前人说的如此直白，过来转达的工作人员也没必要再绕弯子，坦白道：“不是经纪人，是公司说、说您的合约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钱露：“……考虑到什么时候。”
“这个，我也不清楚，您还是回去吧，而且……也不用再来了。”
话已至此，要是钱露再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可能就傻了，工作人员的话明明白白，她和华泰的合约，黄了！
如此突然，昨天还谈得好好的，一夜之间，华泰竟然忽然变卦，她想要的经纪人没到手，连公司也飞了。
钱露神情茫然，完全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静了静，拿起手机，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公司外是寒冷的冬天，甫一出门，她被冻的一个寒噤，瑟缩一下，冷的彻骨。
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头脑里还是一片混沌，她想要打个电话给华泰，可理智却又告诉她这是无用功。既然能一夜之间废掉她和华泰的合约，那她再去商量，也拿不到想要的结果。
是谁？究竟是谁在背后突然摆她一道。
钱露不用多想，也知道她答案只有一个。
——成跖。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钱露早就知道成跖背后有人，可她没倒是没想到，成跖背后的人竟然能有这么高的手段，这块石头比自己想象的硬，可问她有没有后悔去踩，答案是没有。
她不后悔拿下抢走许曼莎这个角色，她依然坚信，这是她成功路上最重要的一步。
风吹的她浑身发抖，钱露终于冷静下来，她思考再三，最终还是找到不久前挂掉的中年男人的电话，打了过去。
就算退而求其次签在风讯也好，她手上还有《海上皇城》这个女主角的机会，只要这部电影拍好，她一样能火。
今天不要她，华泰很快就会后悔。
电话打了十分钟，中年男人殷勤的保证让钱露的心总算舒服了一点，可这点作用微乎其微，无论是阿彦还是华泰都让她心情低落，出门时那估计激动的心情早就一扫而空。钱露的心里忍不住念着成跖的名字，每念一声，就越怨恨。
她现在确实棋差一招，被成跖断了后路，竟然签在风讯，钱露怨恨之余，更加重视《海上皇城》这部电影。
男主角康陈，只要她表现得好，一定可以借助康陈，赢下一大笔名气。
想到这里，钱露在路边找了间咖啡厅坐下，打开《海上皇城》的官博看了一眼，官博上那条宣布女主角是她的消息让她暂时安心。
她随手刷新了一下，就在这一秒，叮咚一声，《海上皇城》的官博突然刷出了一条新的微博。
钱露手一颤，微博上附带的图片被她点开，里面一张旗袍美人的照片让她眼前一花，竟然有一种晕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