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葛芸已经走了，谁知道她找了个宾馆住了下来，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她经常会买些东西送到陈家来，就放在门口，卡住陈瑾陈璃回来的时间，正好让他们能发现。
陈瑾每次都是开门把陈文叫出来处理，自己带着弟弟回屋里写作业。
陈璃刚开始还有些馋，但看哥哥脸色一次比一次不好，也不再撒娇了。
可能是因为物质攻势并没有收到理想的效果，葛芸开始在学校附近出现。
学校是小学部和初中部合并的，但校园内部隔开，陈瑾要先出校门再去隔壁接陈璃。
现在他每次出校门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个穿着皮Cao和短裙的女人挤到家长堆的最前面冲他笑，然后再跟着他一路到小学门口。
陈璃见过她几次，大概知道了她想做什么：“你别想把哥哥带走，哥哥不会跟你走的！”
忽然有一天她没出现。
陈瑾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适应，陈璃倒是很开心。
回家以后还没放下书包，陈文就急匆匆地道：“小璃自己在家乖乖的，饭菜在桌子上，你先吃，爸爸带哥哥出去一趟。”
陈瑾到了医院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病人家属？”
“不是，我们只是……朋友。”陈文找了个过得去的说法。
“手机通讯录里就只有‘陈文’和‘韩悦’两个人，先签个字吧。”
葛芸躺在病床上，头上缠了一圈纱布，医生正在给她的腿上固定。
“好了，注意不要乱动，一个月就可以下地行走了。”护士嘱咐她。
“好，谢谢了。”葛芸有气无力地笑道。
对着陈文她主动解释：“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被车蹭倒了。我和那边的人都断了联系，而且你们俩手机号码这么多年都没有变，所以……”她忽然转了语气，“另外……我打算回b市了。”
“那感情好。”韩悦正好走到病房里，听到了她这句话。
听到这人出车祸了，她本来以为自己第一反应是“恶有恶报”，没想到还是会有些担心。
到底曾经是朋友，有些感情是不易磨灭的。
“你看，我在这里还会招你们烦，小谨他生活的也很好，等伤一好，我就回去。”她看起来好像是真的放下了，“不过可以请你们先帮我把宾馆的房间退了吗？”
陈文拿了她的证件和房卡，默默地走了出去。
韩悦带着陈瑾坐了一会儿，也回去了。葛芸一个人坐在床上，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笑了。
在这一个月里，陈瑾被陈文和韩悦带着来看过葛芸几次，她经常给他讲他刚出生的时候的事：“那时候你皮肤皱皱巴巴的，整个人通红，小腿一直蹬，特别有劲儿……”
陈瑾虽然看着弟弟从那么一点点慢慢长大，但对于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他还是蛮好奇的。
但是……
“那您怎么会舍得扔掉我呢。”陈述的语气，他似乎很淡定，但是心里是极度在意这个答案的。
“不是扔掉你，我……我当时很慌，你又那么小，那么脆弱，似乎一碰就会……我感觉我无法好好地抚养你，就把你寄养在……”
陈瑾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韩悦问完医生什么情况，进来就是这样相对无言的情境。
忽然她看到了一张纸，快步上前抽了出来。
“r-u腺癌晚期？”韩悦惊诧，不敢相信，“怎么会，你才三十多岁！”
“大概是遗传吧。”葛芸一副看开了的模样，“实话实说吧，我活不了多久了，本来想着把小谨接过去，最后相处一段时间，但是他不愿意……上次查还是中晚期的，这一次在这里顺便查了一次，又恶化了。”
韩悦看着她轻描淡写，心里有些堵。
几乎是同龄的人在面对死亡，就算她也是三十多岁了，也不能很好地接受。
“我以后所有的东西，都会留给小谨，不过我很可能等不到小谨成年了。有时间我会来看看孩子，他……”
陈瑾忽然做了一个决定：“我可以去陪您住一段时间。”
“你说什么？”葛芸不敢相信，韩悦也被吓了一跳。
“毕竟……您是我的亲生母亲，我觉得我有义务这么做，但是，”他说，“不会住很久的，可以先在那边找个地方借读，最多一个学期我就回来。”
“而且，我叫陈瑾，不叫关谌谨。”
☆、六条锦鲤
已经快一个月了，陈瑾每天晚上都是到了很晚才睡着，没有弟弟在一旁叽叽喳喳，没有甜甜的“哥哥晚安”，没有家里的温馨……
当他和爸妈告诉小璃他要离开一段时间以后，弟弟的哭闹、请求，已经哑掉的嗓子，红肿的眼睛，都是在往他心里捅刀子。尽管他保证了自己一定尽快回去，但是这个现在看来，明显不是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控制的。
他为什么要到b市来呢，和爸妈、和弟弟分开，就为了这个所谓的亲生母亲吗？
但是如果让他不去管，他也做不到。毕竟这个女人和自己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关系，这是无论怎样都无法抹去的。
“小谨？”葛芸在房间外面敲门，“喝牛n_ai了。”
陈瑾打开门，接过被子将牛n_ai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递还给葛芸。
“你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就不要每天做这些了。”他犹豫一下，说道。
“小谨，你，你关心妈妈吗？”葛芸看起来受宠若惊。
陈瑾不再说这个了：“我……我打算再过几天就回去。”
葛芸眼睛瞪大，眼眶微红，眼泪很快就出来了：“小谨……妈妈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多和你呆一段时间。你，你就忍心……”
陈瑾看着她靠在门边哭，心里一阵厌烦，甚至想让她赶紧走，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孝，竟然会对自己血缘上的母亲有这种想法。
“好了。”
他最终也只能说这么一句，关上了门。
在这一个月里，他从刚开始还能陪葛芸坐一会儿聊聊天，到后来的沉默着听而不搭话，再到现在这样，不愿意陪她。
他也想给家里打电话，但是葛芸说之前的手机坏了，现在没有陈文夫妇的号码了。他说他记得，葛芸又不给他电话用，也不给他钱，公共电话都没得用。
因为是借读，以前在小城市，而且成绩太好，他和同学们的关系一直处不来，也没办法向他们借钱打电话。
他并不愿意去理解葛芸现在的心情，他只是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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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这是陈璃进家的第一句话。
他已经要自己走着上学去了。
“很快吧，哥哥也想小璃，所以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陈文拍拍儿子的头，“小璃要快些长高，等哥哥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老爸我去写作业。”陈璃抱着书包回屋里去了。
陈文垂下眸子。
他也想大儿子了，小儿子一天问两三遍，但是他也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陈璃一闹，他们还想着给葛芸打电话，翻出了当时医生拿葛芸的手机打来的电话，回拨过去，却显示是空号。
夫妻俩都是愤怒的，但是对陈璃，只能含糊过去，不能多说，更不能表现出一点情绪。
现在做好饭菜没有小少年主动来端盘子，小家伙哭闹没有哥哥来抱着哄，很多小事都是到用得上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安排好。
以往这些都是陈璃默默地在做。
他们都在慢慢适应着没有陈璃的生活。
很快到了暑假。
陈瑾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消息了。
陈璃沉默了不少，也不再整天揪着爸爸妈妈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自己一个人上学，放学，写作业。
这一个学期，他学会了骑自行车，学会了画画，成绩渐渐进步到了班里前三名，他现在可以做一切哥哥原来做过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人来扮演他以前的角色。
这天回家，韩悦告诉他：“我们要搬新家了。”
陈璃拉拉她的袖子，低声问：“不能等哥哥回来再搬吗？哥哥……到时候会找不到我们的。”
韩悦抚了一下他的耳朵，对他说：“哥哥知道新房子在哪里的。有人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了，我们必须尽快搬走了。”
陈璃真的很担心陈瑾回来会找不到他们。
“放心，儿子。”陈文那么安慰他，“哥哥不会找不到我们的。”
到了新家，陈璃抱着自己的东西放到房间里。墙壁上画出来的海浪早就干透了，再也不用担心会摸坏。他轻轻摸了一下，凉凉的，很舒服，就像哥哥的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