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输了三把。
魏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半年前在他手下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喻文州，这短短的半年，他到底成长了多少呢？即使现在他的cao作还不成熟，但是却已经有了足以令人侧目的进步。
喻文州转过身来，有礼貌地道谢：“谢谢前辈指教。”
周围一片寂静，原本只是抱着看队长如何虐杀手残好戏的围观党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也有人偷偷看黄少天，他总是滔滔不绝的嘴竟然抿得死紧。
魏琛掏出烟点了一根，点了两次才点上。
他清醒地意识到后生可畏，而他却已经是死在沙滩上的前浪了。这两个赛季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怀揣着满腔的热情和理想，与他的同伴们来到了蓝雨，最后却注定第一个黯然离去。他身上状态下滑得太严重了，加上一直以来的批评和压力，他这个蓝雨队长早就摇摇欲坠了。
甘心吗？当然不，他还爱着荣耀，爱着蓝雨，也爱着他的同伴和后辈们，如果可以，他想打一辈子的荣耀，但是这也只是个美好的妄想而已。
他也在打量这个他从没有认真过的后辈，尽管他无数次从黄少天和方世镜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他始终这么平静，输的时候也好，赢的时候也是。
这个少年挺直着脊背，就像一棵迎风浴雪的杉木，嘲讽也好赞誉也罢，都不会压垮他的脊梁。
索克萨尔的继任者，此刻就在这里。
他已经从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看到了蓝雨的未来。
蓝雨……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真是不服老不行了。”魏琛叹了口气，收起满腔的遗憾和不甘，“小子们加油吧，干翻叶秋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争取尽快把他日下场！”
最后那句话真是掷地有声，宋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而黄少天，他什么也没有说。
今天的黄少天安静得诡异，到午餐时间他也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机房去比赛场地的公共食堂，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叫上喻文州。
徐景熙关掉游戏，扯了扯喻文州的袖子忧虑地说：“黄少今天不对劲啊，你还是跟上去道个歉吧。”
喻文州微笑着反问：“道什么歉？”
徐景熙噎住了，是啊，道什么歉呢？因为比赛的时候全力以赴，赢了前辈三局？更何况喻文州赢了比赛，既没有得意洋洋更没有大肆宣扬，他只是赢了而已，就像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是黄少天赢了魏琛三局，没有人会说什么，大家只会笑嘻嘻地要黄少天请客而已。
但是赢的人是喻文州。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这个一直以来沉默努力却毫无天赋的喻文州，曾经被视为最不可能在训练营待下去的人，但是他留了下来，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付出了所有人想不到的努力。最后他的努力有了回报，这又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呢？
或许这个世界对没有天赋的人来说从来不公平。
“不过我还是得去找少天。”喻文州说。
“……”徐景熙默默看着他。
“去听少天把满肚子的垃圾话说出来。”喻文州笑道。
“…………”
“其实少天他在为我高兴，只是你们都没看出来。”喻文州最后说。
“………………”
训练营的少年们都有种莫名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喻文州好可怕！
二十、
黄少天在吃饭，除了正常的饭菜，他还盛了一叠辣酱，非常辣的辣酱。
喻文州找到黄少天的时候，他正在用辣酱拌饭吃得呼哧呼哧的。于是喻文州也打了饭，坐在黄少天的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
黄少天有点坐立不安，他此刻只想避开喻文州，因为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恭喜他赢了魏老大？还是指着他鼻尖骂他胆子肥了敢造反了？
好像都可以，而且都非常合理，这种精分的后果导致他的心情只有复杂两个字可以形容，尤其他看到魏琛输掉后的那种神情：心灰意冷、怅然若失。比赛的接连失利加上被普通后辈连下三局的打击，他实在有些担心魏琛能不能调整过来，常规赛可还没结束呢。
“少天生气了吗？”就在黄少天满脑子混乱思绪的时候，喻文州突然抛出了一句话。
“有……有点。”黄少天很诚实地说。
“其实我很怕少天生气，因为生气了就不跟我说话，我一个人很寂寞。”喻文州缓缓说，又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既然少天不想说，那就我来说吧。”
“你还没来训练营的时候我就在那里了，每天都是一个人，训练、吃饭、睡觉，练着看不见进步的手速，每天都担心下一次就会被淘汰，更没有什么朋友，一直都是一个人，就算什么时候突然放弃了离开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我甚至不敢想自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能再快一点，哪怕一点也是好的，可是就是这样小小的愿望，再努力也做不到，所以才会觉得不甘心。”
“因为不甘心，所以不想认输，哪怕所有人都觉得我不行，我还是要去做。那时候让我撑下来的，并不是我有多爱荣耀，有多么了不起的目标，只是我的不甘心。”
黄少天定定地看着喻文州，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有异样的情绪，就好像只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这样云淡风轻的喻文州，心里到底埋了多少事呢？黄少天也不知道，他总是这样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别人对他的嘲讽都充耳不闻。
可就是这样的他，也会有失落到绝望的时候。
喻文州却突然微笑了起来：“可是后来我遇到了少天你。”
黄少天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
“这么活泼耀眼、天赋出众，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你并没有注意到我，可是我却没办法不去注意你。我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你，有时候也会感到嫉妒，羡慕你的天赋，羡慕你是这么被大家喜爱的人。可是最后我却发现，原来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认识你之后，我终于也敢做梦了，我想当职业选手，想成为蓝雨不可或缺的一员，也想站在冠军领奖台上，我开始有很多很多的梦想，每一天的努力不再是为了心里的不甘，而是因为有了目标，因为热爱荣耀，所以才那么努力——这都是遇见你之后的事情。”
“少天，是你带给了我梦想。”喻文州这样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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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的食堂，十五岁的黄少天听着喻文州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而自己却一言不发。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他已经开始恋爱了。
二十一、
最后丢盔卸甲的黄少天匆忙丢下要去看望魏琛的话，连餐盘都忘了放回去，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喻文州拿筷子蘸了一口黄少天的辣酱放进嘴里——只要习惯了这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味道。
落荒而逃的黄少天最后徘徊着走到了魏琛的房间门外，他想进去看看，却又怀疑他那个没下限的师傅现在早就翘着脚在网游里抢BOSS了，万一他忐忑地进去安慰人，反而被好好嘲笑一通……
那可太丢脸了。
他偷偷按着门把手打开了门，探头探脑地想看看他在做什么，房间里传来方世镜的声音：“不行，我不能答应！魏琛你给我想清楚了，做决定前是要过脑子的！”
魏琛没说话，房间里传来呛鼻的烟味。
“你想想，少天今年才16，至少要再等两年才能批准注册打比赛，那就是第四赛季的事情了，你现在撂担子走人你要蓝雨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魏琛哑着嗓子说，“你以前也玩术士，玩得比牧师还好些，索克萨尔交给你cao作也没问题。”
“你也知道我以前玩术士！”方世镜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你以为我为什么改练牧师？因为蓝雨不需要两个术士，你比我更优秀，所以我心甘情愿退让了。现在呢？你说走就走烂摊子全丢给我，你让我怎么处理？”
“说不定你做的比我好，我已经老了，这赛季状态下滑你也看见的，指导赛也能被小鬼连下三局，我是真的……”
魏琛说着就被方世镜气急败坏地打断了：“老个屁！熬夜打游戏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说？老了就滚去敬老院，不去就给我好好当队长，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黄少天已经听不下去了，甩开门冲了进来：“魏老大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走吗？开什么玩笑，你瞎说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要走呢，你走了我……我们要怎么办呢？”
魏琛叹气，揉了揉他的脑袋：“少天还真是个小鬼啊。”
“为什么要走？现在不是很好吗？这赛季没打好下赛季也可以再来啊！为……”黄少天拉住魏琛的休息执拗地追问，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喻文州吗？”
魏琛嗤笑一声：“你太小看师傅我了吧。”
黄少天直觉魏琛没说实话，被不起眼的后辈连赢三局对魏琛真的没有打击吗？如果是平时或许真不是什么大事，但偏偏是今年，魏琛状态下滑战队成绩一塌糊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