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是我爸爸。教官。”杨寿民说。他是个脑瘫儿，3岁的时候移植成了人机联合体，归在他爸爸的麾下。C3那时候教过他们滑雪。他确实记得，那个编号和他一样的人机联合体，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一样，在雪地里摔地七荤八素。然后在漫天的雪里“手舞足蹈”地笑，机械的手足。
“杨寿民。”C3说。
“是的，教官。”杨寿民说。
“我被你们俘虏了么？”
“是的，教官。现在我不能放了你，对不起，教官。”杨寿民一直站着，保持着人机联合体的敬礼姿势。
“没关系，”C3说，“我知道。那我现在在哪里？”
“对不起，教官，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那么现在局势怎么样了？”
“对不起，教官，我不能告诉你。”
其实算年纪，他也不过是16岁的男孩。C3叹口气，说：“那可以给我点吃的么？”
“请稍等，教官。”杨寿民得了冲锋命令一样跑出去，踩得地板哐哐作响。
外面，一个枝节虫一样的战士拉着一条狗走过来。杨寿民问他做什么，枝节虫说：“月球上让我们送一条狗上去。你得帮我开一下输送器。”
“狗？做什么用的？”杨寿民还能拿“指甲”挠头。
“不知道，但是老大打了三个感叹号。”
“那就找一条给他，他没有说什么品种的狗？”
“没说，我随便找了一条。”枝节虫点点脚旁边的小东西，是一条腊肠狗。
杨寿民低头看看那条长条形的狗，再看看长条形的战友，点头说：“审美观真好。”
“少y-in阳怪气的，铁皮罐头。”枝节虫说，“去给我开输送器。”
“我得给教官拿吃的。”
“吃的？”枝节虫拿左边的四只手去拍杨寿民的头，说：“他醒了？”
杨寿民乖乖站那里让他拍头，说：“你找别人给你开机器吧。”
“行了，你去吧。”
月球上，罗密欧在一个接收器前面转来转去，自从袁朗说要用他的身体之后，他再没“灵魂出壳”过。
张平在旁边看手表，说：“快点，不然让地球军发现这个能量波，问题可大了。”
话音未落，一条腊肠出现在那个机器里，看起来受了点惊吓，冲他们两个人汪汪狂叫。
罗密欧抱着腊肠冲到那个房间的时候，袁朗和吴哲正聊天，袁朗的爪子还搭在吴哲肩膀上，靠很近在讲话。
旁边的摩尔斯兄在一闪一闪，很亮一个……呃，发光体。
“我说，”罗密欧放下狗，问：“现在怎么弄？”
摩尔斯说他换宿主的时候，辐s_h_è 和电磁强度太大，罗密欧和袁朗都要回避。
吴哲看着他们，说：“待会见吧。”
“呃。”罗密欧犹豫中。
袁朗站起来，说：“待会见。”
虽然房间是全封闭的，张平说罗密欧还是再离开远点比较好。然后袁朗一个人搬个椅子，对着门坐着。脸上的测辐s_h_è 涂料开始发烫，他的手轻轻握着椅子背，眼睛有点干，心跳慢慢快起来。这种感觉，不是不熟悉的，是害怕。袁朗也会害怕，很多时候，自己不能控制的情况下，他会害怕。他只是比别人更能保持平静和镇定。
房间里，摩尔斯兄在和吴哲说话：“我现在还没力气修复你的神经系统。也许下次我朋友来的时候，再换一下。”
“你能联系他么？”
“不能，不过他一定会来的。”
吴哲说：“他三天前才来过，上一次是3月前。如果他过3个月再来，地球和月球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我不想，那个时候一直失忆。我考虑好了，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摩尔斯说。
吴哲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头觉得疼。
袁朗觉得头疼，他克制住把自己头往墙上撞的冲动。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袁朗还在等，他听到里面一直有什么东西在抓爬着门。
他一脚踹了进去，然后看到吴哲倒在地上。袁朗抱起吴哲，想起来那个摩尔斯现在应该在狗身上。再转头，发现狗原来在门旁边，刚才袁朗开门的时候把它撞晕了。
旁边的蛋白质状的摩尔斯兄还在发电报：“我说，那狗太矮，开不了门。”
“吴哲怎么回事？”
“嗨嗨，别那么大声，狗耳朵对声音太敏感了。吴哲，我不知道，我一出来他就这样了。唯唯，那狗要去哪里？我控制不了它，救命啊！！！！！”
狗醒了，一路狂吠着跑了，蛋白质也慢慢变暗淡起来。
吴哲的生命体征至少还不坏，袁朗检查了他的心跳呼吸，略略安心了些。
然后罗密欧抱着那腊肠又回来了：“好了么？他怎么样了？”
摩尔斯兄终于又能发光了，说：“不知道，我们现在只能等着看结果。”
杨绍捷对铁路说：“如果，我真的是铱星，月球的游击队现在应该已经阵脚大乱了吧。”
已经第三天了。
铁路现在在地球指挥大厅里，通过一个小小的屏幕和杨绍捷说话，他说：“那你又怎么能知道，他们没有阵脚大乱呢？”
杨绍捷说：“这不是废话么？他们乱不乱，关我什么事。”
铁路关上手机屏幕。他身边是一场批判大会，核心指挥台旁边的各国将领，都在批判铁路为首的鲁莽冒进分子，贸然发动反击，致使外交团成员被羁留。而且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居然没有抓获铱星。
“他肯定不是！月球游击队的行动除了开头的慌乱之外，现在的战斗力一点没有减弱。”
“你们的谍报系统被骗了！”
“从来不和我们商量，你们凭什么指挥全球的军事力量，我国要宣布退出！”
“这场战争只是在维护你们几个大国的利益。”
到后来，整个大厅里吵吵嚷嚷的，都是指责漫骂，退出，结束战争的话语。
铁路站起来，说：“铱星的真伪，还有待查证。确实，我作为此行动的指挥官，某些方面，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现在大家在讨论的，恐怕已经不是这次行动本身，而是这场战争本身了。有人，想要退出。”
他的语调瞬间变地可怕，他刻薄地说：“退出？退回到你妈的怀里去吃n_ai，一辈子与世无争么？”
铁路双手撑在桌面上，声音变得宏亮，说：“这个军事联盟，从来都是自我矛盾，相互磨合，自己想着自己的利益，我们懂。所以，这次军事行动，大部分的主力仍然是中国、美国和俄罗斯。仗我们打了，人我们死了。而现在很多国家，在悄悄联络月球，试图结盟。我们也知道。”
周围的人安静下来。
铁路说：“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所谓的新人类的权利，是什么？他们要求什么？要求社会保险？要求同工同酬？要求无歧视？”
铁路定定地望着说要退出的那个将领：“你们以为，做到这些，就是让步了？如果可以，我们也愿意？这根本就不算什么让步！可月球要什么？它真正要的是政权，要资源，要保留它所有的既得利益。它既得了哪些利益？月球上所有的重型工厂，无重力精密仪器厂，核能发电站，完整的生物圈，火星上的矿产和水。它甚至还打算和地球做贸易。”
铁路停了一下，微笑起来：“到时候，您大概会很高兴，用贵国一年产的农作物，去换月球生产的一架飞机。”
“我们可以提高地球农产品的价格，他们也只能跟我们买食物。”又一个说。
俄罗斯将领伊万诺夫，坐在铁路旁边，架着腿，说：“心平气和地说，这是可行的。但是，前提是势均力敌，公平交易。用不了多少年，我们库存的工业用品都用完了，只有大量的麦子，而他们有大量的枪炮的时候。除了圣人和白痴，还有谁愿意和你公平交易？“
被望着的小国将军愣了很久，说：“我们，我们也可以自己发展工业。”
“发展工业？”铁路点头，“用什么发展？毁掉我们的农作物生产，污染我们的空气和水，在居民稠密的地方造核电站。20世纪、21世纪做过的事情，我们都知道，那是什么后果。”
铁路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周：“我知道，确实有国家，已经开始不惜破坏自己的环境，来发展工业。但是，我得提醒一下诸位，现在的地球人口，是当年的3倍。失控的生态环境，养不起那么多的人。如果要发展和月球势均力敌的工业，无异于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