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荆地棘 作者:木三观【完结】(24)

2019-06-10  作者|标签:木三观 相爱相杀 破镜重圆 名门望族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毕竟常自碧也没追究傅魅为何身怀暗器,且傅魅精准的杀人伎俩也很值得怀疑。

  傅魅和柳祁便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转目将焦点放在虞族侍人身上。虞族侍人吓得瑟瑟发抖,柳祁不觉失笑:“自诩凶悍的虞族也有这样孬种。”傅魅手中掂着飞刀,飞刀的刀身原是冰凉的,但因饮了血,也变得灼热起来,这温热的刀身轻轻地滑过侍人的颈项,并未伤他一丝一毫,却已叫侍人吓得几乎昏了过去。那傅魅看着他的反应,说:“孬种么,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哪里没有?”二人正要逼供,却忽然听见会场那边已有轰动之声,傅魅大惊失色,心中想着金迦蓝的安危,也顾不得什么了,只往前冲去。柳祁见他的动静,也顾不得什么,只一把扭断那虞族侍人的脖子,又一手拉住傅魅,只道:“你回去只是送死!”

  傅魅却挣动着说:“这又和你什么关系?”柳祁见傅魅一脸迫切的,知他是为的谁偏向虎山行,心中又烧起那熊熊妒忌之火,脸色也冷了几分:“你回去无益,不如和我一起去搬救兵来的有用!”傅魅冷笑,却不想和柳祁理论,只举起手中飞刀,扎了一把柳祁的手。柳祁吃痛便缩了手,傅魅趁机转身往会场飞奔而去了。

  那傅魅跑起来时,那绣着金线的洋红的披风也随之飞扬,配着他轻盈的体态,看着似一只凤羽蝴蝶扑向繁花。柳祁从背后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千,这许多、许多年来堵在胸中的一口气却忽然爆了出来:“姓傅的,我`cao`你妈!”傅魅听得这话也是懵逼,但他也无心去考究,只继续往前飞奔。

  柳祁也无心考究自己为何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命多一点,便转过身去,往傅魅南辕北辙的方向急速地疾奔而去。柳祁找到了自己的马,一路往外跑去。虞族大多数的人马都安置在了石丘之处了。皇帝都在那儿了,现在也不会有太多人在乎一个走失的太傅。

  然而,该有关卡的地方还是有的。该设防的地方自然也设了防。柳祁穿着象征高等官阶的蟒袍,头上戴着象征财富的金玉冠,还有那一身中土风情的细皮嫩r_ou_、凤眼红唇,真是怎么看都怎么可疑,要是这样都能过得了边防,那虞族守关的人都是瞎子加傻`逼。

  更何况,现在想要跑回中土也是不可能的。虞族干得出这样的事,肯定就把通往中土的关卡紧紧闭锁,属于战时的状态了。柳祁要跑,就只能跑去三危国了。

  去三危国,那得有过关的文牒。

  柳祁已脱下了可疑的蟒袍、扯下可疑的发冠,如今真正是蓬头垢面、粗服乱头,只是乌发如云,倒显得皮肤过于雪白有些显眼,他又抓了两把泥土抹脸上,往路边蹲下。他倒不知道原来流浪乞讨者都是有地盘的,他蹲的这块地儿干净又有瓦片遮头,是已经有主儿的。那个凶神恶煞的虞族乞丐冲了过来,满嘴土话地对柳祁骂骂咧咧,并作势要打他。柳祁一个脾气也上来了,上手一个猴子偷桃,再来一个锁喉,将那乞丐打在地上,然后再猛踹几个窝心脚,最后也回了几句虞族脏话,结束了这场座位争夺战。

  柳祁这才蹲回了那个位子上,那乞丐满地找牙地爬走了。那柳祁学着别的流浪汉的样子,捡起了一根稻Cao往嘴里叼着,果然痞里痞气的,加上几句现学现卖的脏话,简直就是完全融入环境。那柳祁忍不住想道:“我要去三危,得有车、马、钱和文牒,我一个都没有。可是,我可以偷、可以抢啊!”

  简直就是茅塞顿开。

第25章

  傅魅睁开眼睛的时候,因为头痛,自然而然地伸手去碰自己的额头,触到了沁血的绷带。刚刚醒来,他还是有些迷茫的,嘴里含糊地念道:“他呢?”侍人并不知道他说的“他”是谁,只是匆匆往外走去,却迎面撞上了敖欢,脸上顿时有些慌张。敖欢笑了笑,指示他离开,自然地踱步进房间,坐到傅魅的床边,说道:“你放心,我们已经离开危邑了。”

  危邑……

  ——傅魅猛然坐了起身,骂道:“反贼!”

  敖欢却道:“你可骂错人了。叛变的是虞族的人,我们三危的好汉子都是清清白白的。”那敖欢长得甜似蜜糖,语调又轻盈,说得似信誓旦旦,那傅魅却不买他的账,但也不驳他的话,只笑道:“那敢情好啊。我既然在这儿,你们这些清清白白的好汉子必然也救驾了吧!”敖欢便一拍膝盖,露出懊悔的神色:“我也想啊!可惜啊!可惜啊!”

  傅魅一颗心顿时高悬:“可惜什么?”敖欢道:“原本我们三危贵族是没被邀请的,可我偏生是个爱热闹的,便偷偷带了随从入境来,不想听见那儿很大动静。”傅魅忽然想到跑得比鸟儿还快的常自碧,笑道:“识趣的听见那么大的动静都要跑的,您却追着来了。”敖欢笑道:“可不是,我这个人偏生爱热闹。”傅魅强按下心中的焦躁,问道:“那您可赶上什么热闹了?”敖欢笑道:“没赶上,到那儿的时候已是水静河飞了,倒是在山坡下发现您了。”

  傅魅也想起来了:“我急着往回跑,没提防从坡上摔下去了。”那傅魅着急,抄不好走的小路跑回去,却不想从高坡上滚了下去,撞到了头便昏倒了,还好被后来到场的敖欢发现了,不然他就会被收拾战场的虞族士兵补刀了。敖欢笑道:“这倒是塞翁失马,算是福大命大了。”傅魅无法同意这个观点,颇为着急地问:“您知道天子还有太尉他们怎么了么?”敖欢故作苦恼地皱着剑眉,说道:“唉哟,我哪能知道啊?那个时候情势也很危急,我带走了你之后,就马上和小队伍一起跑回三危了,谁敢耽搁在那儿打听啊?”傅魅对敖欢这个浮夸的演技真是很想翻白眼,但人在屋檐下,只能够心悦诚服地配合他的表演,只苦笑着说:“那是当然,您救了我,这个恩情也不知该怎么报答。”敖欢听到了预想中的答案,便满意地一笑,说:“这都是应该的,你也别多想,好好将养着。”

  傅魅看着敖欢的态度,心中竟放心了不少。他一个傅魅算得了什么东西,值得敖欢王子对他虚以为蛇?傅魅平日作威作福,其实心里很明白自己都是狐假虎威,不就是仗着金迦蓝的威风。金迦蓝如果出事了,他不可能受到敖欢的礼遇。

  那傅魅淡定了一些,又问道:“这是三危了?”敖欢便道:“还不算。咱们这是在苍原上,不算是三危,也不算是虞国。所以咱还是低调些行事,你也别在外叫我什么王子的。我也不叫您舍人了。”傅魅淡笑道:“我原本就当不起这一声舍人。您叫我名字就很是我荣幸了。”这说话圆滑、低眉顺眼的傅魅,对于敖欢来说颇为新鲜,可敖欢转念一想,便记得大家说过傅魅原是贱奴,原本就当是这个驯服圆滑的样子,只是被金迦蓝宠坏了才生出那样的骄傲。

  敖欢想了想,却问道:“你有见到常自碧吗?”傅魅愣了愣,心里转过几个念头,最终还是决定据实相告:“他跑了。”敖欢愣了愣,却笑道:“他丢下你跑了?”傅魅对这个表达感到奇怪:“我与他原本就是泛泛之交,也谈不上丢下不丢下的。说起来还是我不好,是我不愿意听他劝告,还……还对他不太客气了。下回若能得见,我定要跟他赔罪。”敖欢莫名感到轻松,笑道:“没事儿,他也跑不到哪儿去,终究还是能遇见的。”傅魅点了点头,道:“想必他要回去中原也难,许是还得来苍原。”

  危邑往三危的关口外就是一片茫茫的苍原。这苍原说不得是三危的,也说不上是虞族的,名义上倒还是属于天子的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王土”,就像虞王和三危大王都属于“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王臣”。但这个王臣驯服与否都要另算了。

  苍原上有许多游牧者,还有商人,主要是走私贩子,当然也不乏逍遥法外的响马强盗。到底是个没人管的地方,什么都可能发生,什么都可以发生。敖欢倒也想走安全的官道,但现在这个情势,官道反而不安全。他带着一队精兵走,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响马打他的主意。

  再说,如果走官道的话,他是不太可能遇得上柳祁。

  傅魅也察觉到了异样——敖欢嘴上说着要小心行事,那么赶紧回三危才是万全之策,可敖欢却慢吞吞的,嘴上说是为了傅魅养伤好,但傅魅却隐隐觉得敖欢是在等待,等待一个人。

  柳祁便以流浪汉的身份在这城里溜达溜达,寻找机会。流浪汉有他的好处,没有人会仔细看他,看见他也只会厌恶地走开。而他呢,算是当过兵、当过将、当过贵公子,还是头一回当流浪汉,这体验新鲜又刺激。毕竟他向来是一个很有气质的人。而气质其实通常和你读过多少书没关系,很多读书人因为长期伏案而驼背缩肩,看着很没气质,也许多不通诗书的闺阁女子因为学得仪态,举手投足都气质出众。这种气质很累,需要挺直脊椎、昂起颈项,目不斜视,连拿个东西、点一个头都在预计的方寸之中,方可显得优雅大方。柳祁一向如此优雅。

  现在却不同了,柳祁嘴里叼着一根竹签,竖起腿坐在满是烟尘的路边,要笑不笑的,歪着脖子斜视着过路人,非常的没有仪态。可不知咋的,柳祁就觉得很爽。

  有个小少年跑着来,兜里放着五个铜钱,打算上交给柳祁——没错,柳祁才当了两天地痞,就已经开始收小弟了。柳祁完全看不上这个几个铜钱,但作为大佬还是得笑纳小弟的孝敬,于是他捡起了小少年兜里的五个铜板,收进自己的钱囊里。那小少年蹲在阶下,仰望着大佬,眼神里都是细碎的光芒,屁股后头好像有尾巴在摇摆,一脸期待表扬的样子。柳祁不知咋的,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期待那没良心老爹表扬的样子,一个不防露出了笑容。小少年见大佬笑了,自己笑得更开了,露出和灰蒙蒙脸庞不大相称的白牙。这白牙却让柳祁忽然记起敖欢来,这让柳祁很不是滋味。那柳祁撇过头去,从钱囊里拿出七个铜板,放到小少年兜里,说道:“干得不错,赏你的,拿去买糖吧。”小少年听见柳祁的赞赏,绽放出极灿烂的笑容。柳祁一阵愕然,却说:“你叫什么来着?”小少年呵呵笑了:“我叫小破烂。”柳祁努努嘴,说:“什么狗屁名字!”现在为了融入集体,柳祁满嘴都已经是不干不净的了。可他咬字却仍那样清晰、吐气又是那样柔软,这样温和又标准的骂脏话,听在旁人耳里也是很风趣的。小破烂呵呵笑了:“我原来就叫狗屁,可那边也有一个叫狗屁的,我又打他不过,只好改名了。”柳祁愕然:“你们为了一个‘狗屁’名字打架吗?”小破烂笑道:“没打起来,我不是知道我打他不过吗!”那小破烂此时的笑容,又可爱,却又很叫人心酸。柳祁不自觉地摸了摸小破烂乱蓬蓬的发顶,那小破烂也是一怔,鼻头有些发酸,却又立即忍住,仍是傻乎乎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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