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亦鸣朝他翻白眼，不客气地说：“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缺个拍照、拎包的。”
“不全是。”李可从对面坐到他身边来，摸了摸他的脑袋，“不是的，你还记得祝榕吗？”
王亦鸣听到这个名字，才稍稍抬起头来。
“当然记得。”他有点儿吃惊地看着李可，“人……联系上了吗？”
此祝榕不是祝融，不是火神也没法力。
他是王亦鸣和李可的初中同学，一个班的，曾经也很要好。
王亦鸣走在路上，背着上课要用的包，脑海里想的全都是过去的画面。祝榕这个人，像隔着一层雾，朦胧又暧昧，能隐约看见影子，但是却难以窥见其真容。
过去太久了啊，久到少年长大，收起顽劣，再回头看时，有些事情像是发生在上辈子一样。
王亦鸣来到教室，还没打铃，午休的空隙里只有一两个同学在睡觉。他小声地走到后排的位置上，戴上耳机。
祝榕曾经是一名非常勤奋的学生，学习成绩优异，是那种干净又努力的孩子。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将来是要去上清华北大的，可最后，祝榕消失了。中考之后，祝榕没来填写志愿。王亦鸣和李可去他家找了他几次，都没有见到人。祝榕的家里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n_ain_ai，她耳背，王亦鸣还记得当时跟她说话时候，他得用力大吼才行。
“跟他爸爸走了。”n_ain_ai这样说。
走？去哪儿？
王亦鸣和李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祝榕放弃填志愿。他们在那间破败昏暗的房子里陪着n_ain_ai度过了一下午的时光，也没能等到祝榕。
后来上了高中，王亦鸣听人说，祝榕最终还是出现了，不过，他放弃了重点中学，只匆匆报了个中专。
李可为这事气的有几天缓不上劲来，他拉着王亦鸣去找祝榕，却只找到一个陌生人。
人还是那个人，但才过去两个月，祝榕就已经全变了。他面无表情地站在王亦鸣的面前，眼里的清澈和精气神全没了，冷漠和无所谓混杂在一起，对他和李可的到来感到非常不耐烦。
“你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祝榕。”
那大概是王亦鸣记忆里，李可唯一一次这么生气地朝一个人说话。
很平静，一点也没有大喊大叫，像是陈述着某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可是，王亦鸣就是知道，李可在生气。
“随便，不关你的事。”祝榕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谁他妈稀罕！傻逼。”王亦鸣拉住李可，对他说。
一个人的前半生，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上学。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更不要说读研读博。这么多年里，很多人的一生挚友其实早就出现了。
王亦鸣认识祝榕三年，很喜欢他，拿他当哥们，一起玩一起疯。祝榕学习成绩比他好，考试考了第一，他真心为他感到高兴。王亦鸣一直觉得祝榕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而不是现在这样。
有的时候，一个人会把一些情感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祝榕不由分说地切断了他与王亦鸣和李可建立起来的联系，抽身而出，留下了一个黑色的洞口。
最初，王亦鸣会在洞口的边缘徘徊，后来，他慢慢遗忘。
没过多久，他们就彻底失去了祝榕的消息。
下了课，李可给王亦鸣发消息，说想吃韩国菜。
王亦鸣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下，一边买水，一边给李可打电话：“你男朋友呢？”
李可说：“他要忙着上课，没空。来吧，可可，我都要饿死了。”
王亦鸣其实也不太想去，懒的。但是他已经想了一下午祝榕的事情，再一个人待着，可能会有点儿崩溃。于是王亦鸣说：“等着，我马上来。”
李可笑着说：“好的，东城这里，快点儿啊。”
王亦鸣没回宿舍，直接出校门坐地铁。地铁又经过了学校旁边的那个公园，金灿灿的夕阳洒在湖面上，Cao地上。王亦鸣眯起眼睛，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在河边钓鱼。
傍晚总是这样，让王亦鸣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躺在那片Cao地上看看夕阳？
到了东城，李可已经进去点菜了。
“吃什么啊？”李可兴致勃勃地翻着菜单。
王亦鸣在他对面坐下，说道：“随便，你点你喜欢吃的好了。”
“行吧。”李可说，他在菜单上刷刷勾了几个菜，叫来服务员。
王亦鸣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柠檬水。
李可看了看他的表情，试探着问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他在扬州吗？”王亦鸣问，“……祝榕。”
“嗯，扬州。”
王亦鸣皱了皱眉头，说：“你听谁说的？”
“班长大人。”李可说，“其实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她现在在扬州上大学，有一次碰见了，就觉得像……”
李可顿了顿，有些犹豫。
王亦鸣手指敲了敲桌面，说：“说啊，你跟我之间还要隐瞒什么？”
李可沉默了一会儿，说：“祝榕过得不太好，在什么工厂上班吧，据说已经结婚了。”
王亦鸣有好半天没理解，说：“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吗？祝榕跟我们一样大，就这样结婚了？”
李可说：“不知道，应该到了，可能他老婆还没到，十八九岁的样子。”
王亦鸣轻轻地说：“我的天啊，这过得是什么日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面对面坐着，也不玩手机，直到上菜的服务生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李可点了个部队火锅，看上去很好吃，王亦鸣却莫名地觉得有些没胃口。
“先不说这些了，赶紧吃吧。”李可说道。
一顿饭吃完，李可先去买单，等他回来的时候，王亦鸣对他说：“什么时候去扬州？我也去。”
“去见祝榕吗？”李可明知故问。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王亦鸣想了想，回答道。
和李可坐地铁回宿舍，两人在路口分开。王亦鸣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祝榕结婚了，在工厂上班，而他们才读大三。
一切都混乱了。
他边走边踢小石子，来来回回，又去小卖部买了个可爱多吃。
王亦鸣不想把垃圾带回宿舍，就站路边上吃冰激凌。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朋友圈，正好看到了一条陆文宇发的。
一张侧脸照，酒吧里，他在喝酒。
王亦鸣想，如果这时候能和陆文宇说说话该有多好，不然他心里也不会因为祝榕而憋得慌。他想着想着，最后只是淡淡地给陆文宇点了个赞。
第13章
王亦鸣还是喜欢扬州原来的名字，广陵。
广陵，广陵。比现在要大气，要有韵味，当然扬州也很好听，只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有很多地方旧时的名字都很好听……北平、金陵、姑苏、庐州。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些地方的名字都给改了。
周末阳光很好，大晴天，王亦鸣打着哈欠跟在李可和他男朋友的身后。
“小鸟，昨晚又修仙了吗？”李可跟个春游的小孩子一样，一路上情绪高涨，嘻嘻哈哈的。
王亦鸣没精打采地说：“有点儿失眠，可能是白天睡得有点多，晚上就睡不着。”
“我去买点咖啡吧，那边有个星巴克。小……不是，亦鸣哥，你想喝点什么？”李可他男朋友夏阳问道。
好险，他听李可喊王亦鸣的外号听多了，差点儿也跟着喊了。
王亦鸣笑骂道：“改口改的挺快啊小朋友，算你老实，我喝个星冰乐吧，抹茶的。”
“哈哈哈，好的，李可你要喝什么？”夏阳转过头对李可说。
李可开始矫情了，说：“你知道我喜欢喝什么吧？上次跟你说过了。”
夏阳报了几个名字，李可不说对也不说错，就是嚣张地看着他。
王亦鸣抖了抖身上的j-i皮疙瘩，说道：“你差不多行了啊可可，能不能不要这么娘。”
“我他妈——滚！”李可笑道，碍于面子没有追着王亦鸣打。
夏阳拉了拉他的手，安抚x_ing地说：“别闹，我去给你买。”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王亦鸣都觉得自己这一碗狗粮是吃定了。
三人行，必有电灯泡。
他是超大功率的那一个。
夏阳是李可所有男朋友中年龄最小的，但是却是最宠他的。王亦鸣看着夏阳一路小跑，去星巴克里买咖啡的背影，有点小小的羡慕。
动车上，李可和夏阳坐一块儿，王亦鸣的票在前面。不和他们在一起，王亦鸣反而松了一口气。
去扬州很近，动车一个小时候之内的路程，差不多就跟坐地铁似的。他这一排的座位上坐了几个笑容和善的大妈，居然还有挎个菜篮子上动车的人，一边聊天一边手里不忘记择菜。王亦鸣喝了点水，吃几个小面包，没把眼睛闭一会儿呢，就到站了。
他想，自己可能是有点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