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的眼睛，记住了小贺。”话却被母亲打断了，“因为你也是我的儿子。”
第31章：不再做兄弟
童桐没有想过，再和李贺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这是他们两年以来第一次单独会面。
那年李贺出院之后就去母亲面前发誓，绝对不会私自见童桐，除非有母亲在场的情况。之后他回到了宿舍没多久，就被国家田径青年队挑中，开始更封闭式的训练。于是他们真的没有见，整整两年，除了每个月李贺会回家看一次母亲以外，他们连单独吃饭都未曾有过。短信电话也一样，仿佛默契一般，这么长时间里，他们没有联络过对方一次。因为他们都一样，得不到母亲的祝福和原谅，他们无法自由心安地面对对方。
母亲最终还是没有动成手术。眼角膜实在是不易求得，加上母亲也不愿意将巨额的金钱投资在自己这样的闲人身上。那笔钱，将成为童桐未来结婚基金的一部分，母亲是这么说的。于是谁也拗不过她，也只好暂时作罢，乖乖地继续排队，等待国内的眼角膜轮到的一天。不过李贺一向不是这么消极的人，一直来去海外比赛的同时，他也四处打听消息。现在他和童桐都大学毕业了，他也正式进入国家队了，所以不用多久，他相信那笔治眼睛的费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攒到。
踏入民政局的大门，童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等待的李贺。对方今天没有像过去一样穿着随便的T恤卫衣什么的，而是略微正式地穿上了衬衫和休闲西装，仿佛要参加什么重要活动的样子。
“嗨。”不知怎么，有些尴尬。童桐走过去坐在李贺身边，不自然地微笑着打招呼。
在家的时候他们都很在意，生怕母亲有什么不快，所以很少言语。
“哦，来啦。”李贺抬起脸。
还是会心跳。虽然不常见，但是见到的时候还是会因为面前的人心跳。再加上童桐一向都很在乎仪表的，所以总是打扮得那么出众。不常见的这两年，让他从一个任性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稳重的男人模样。不过在李贺心里，他依旧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蛮横的小王子。
“穿这么正式？搞不清楚的还以为你是来民政局领结婚证的呢。”童桐调侃着。
“呵呵。晚上有个约会。”
“又是介绍女朋友的？”
“嗯。”李贺有些难堪地点了点头，“教练说是一定要见，还叫我稍微打扮打扮，所以没办法……”
“不用解释。我明白的。妈也给我介绍不少人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变成个大媒婆的。”童桐只是笑。
这两年，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见面会”。童桐这边自然是母亲亲自出马的，而李贺那边，听说也是母亲拜托教练的。开始对两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沉重打击，但是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抱怨的了。反正这种交往，只会让他们感觉到彼此的重要性，像是一种无形的粘合剂，让他们即使见不到对方，心里也会更添思念。
“不过我看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吧……”李贺从童桐手里拿过文件夹，翻出那张签着母亲大名的同意书。
“抱歉……”童桐再也笑不出来了，“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妈一定要你迁出户口……”
“她终于还是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李贺无奈又伤感地撇了撇嘴，“不过也是必然的吧。当初她没有立刻把我赶出门，我已经很庆幸了。到现在……”
“或许是我的问题，妈给我介绍那么多人，我每一次认真交往过，所以她大概认为是你的缘故，说不定还以为我们趁她看不见有偷偷联络……”
“难道不是我的缘故吗？”众目睽睽之下，李贺毫不忌讳地搂住了童桐，玩笑似地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仿佛为了减轻一点对方的沮丧，“不然为什么不谈恋爱？”
“切，你以为你是谁？”童桐的脸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微微涨红了，迅速挣扎开，“我早就和妈说了，从以前开始我就对女人没兴趣。你也知道，我没认识你之前也只是和男生交往的。”
“你跟妈这样说？你还真是任性。”李贺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样说来确实是你的缘故，妈得把我这个危险人物隔离开。”
“154号。”
音箱里清晰地传出李贺手上的号码。两个人顿时都僵了一下，脚步虽然沉重，但还是迈向柜台。
“这样的话，李贺先生的户籍就重新归入孤儿院了。”
小姐审核完所有材料以后，在新建的个人户口本上一边印下红章一边对李贺说。
“啊……好的。”
不知该做怎样的表情，从有家的人，再次变成一个人。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一旁的童桐像是不忍心一般，一直背对着柜台，茫然地望着左边窗口前来登记结婚的一对对新人。
看来，他们不但等不到那一天，连家人也没得做了……
呼……早知道这样，究竟当初为什么要那样纠缠呢……童桐第一次感到后悔，为这段折磨了他们很多年，却最终毫无结果的感情后悔。后悔的原因并不是失去了青春的大好时光，而是失去了李贺。这一下，他们真的变成毫无关系的路人了……
“走吧，童桐。”
将户籍本还给童桐，李贺的手上此刻多了一份自己的。但他一点也不想要，因为太沉重了。
出了民政局大门，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不想说再见，却好像不得不再见了。
“你……还是会来看妈的吧？”童桐小心地开口。
“当然，妈的眼睛一定要治的。我不会放弃的。过两天我会回家清理剩下的行李，你和妈知会一声。队里已经给我提供了新宿舍，够宽敞的，东西也都放得下，所以我看也没有必要继续占一个房间了。”
“好。”童桐点着头，想要挪动脚步，身体却不听话。可是再站下去一秒，眼泪大概就要跑出来了。所以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
“就这么走啦？”背后的李贺传来不舍的声音。
“嗯，我也有约会，赶着呢。这一次不老实地谈几个月，妈大概会在复明之前就被我气死。”大声地回答，童桐保持着背对着李贺的姿势。转头的话就会看见对方的眼神，他光想象就会心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