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识吾否?上——执礼【完结】(59)

2019-06-10  作者|标签:执礼

“好好好,琰儿,我的好琰儿。”酆都大帝无奈,只得顺着狱帝的毛摸,说实话,刚开始他的确对着这个称呼喊不出口,即使他是上古天神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也依旧敌不过狱帝如今的地位。但狱帝对此却是坚持得很,许是三十三天外的那人已不会再重返人间,因而这个由着他取下的名字,这人也是不愿就这样随意的将其淡漠在时空的痕迹里。

“干爹,我今日寻到他了。”狱帝趴伏在酆都大帝身上,浑身似是脱力一般带着几分散漫,“可是他不认我。”

酆都大帝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沉思,他拉起狱帝,望着他那张不变的笑颜,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番难受。

“干爹,是,我是很难受。”狱帝微微笑弯了一双眼,他抬手抚平酆都大帝的眉头,红眸中倒映的照旧是三界纷华,看不出半分苦涩,“我早该料到如此,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安儿,即便心里再怎么痛彻心扉苦不堪言,那个孩子也是回不来了。”

酆都大帝静静的看着他,看着狱帝隐忍的眸,看着他依旧笑得欢心的脸,明明心中早已明知这人已不再是以往那个惹事的帝王,如今的面孔却又生生将他扯回了过往,仿佛眼前的这个孩子还未成长起来,还是那个会绝望的跪在血雨中嘶吼的无助小孩,还是那个会渴求着最后一丝温暖,而覆了三界的冲动少年。

或许那个时候的狱帝才是真正的张琰,而不似现在这般,强大如斯,却死活也不能在明面里透出半分难过。

“怎么办,干爹,我好想他。”狱帝似是终于承受不住一般,他有些示弱的将一双眸子死死埋在酆都大帝肩上,拳头握得死紧,仿佛再忍耐着什么极其强烈的苦痛,“干爹,我怎么还是这么难过,我做到了一切,安儿说的,我都做到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不肯回来……”

酆都大帝再没说话,他闭眼仰头,生平里头一次觉得心脏鼓动得发疼,他的拳头收紧又放松,深呼吸几口后,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酆都大帝抬臂,死死将眼前这个无措的帝王拥入怀中,他安慰性的拍打着狱帝的后背,笨拙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即便痛苦,他也是该醒了。

失去的便是失去了,无论再这么努力,他还是回不来了,即便你早在许久之前便知道珍惜,可世间万物不会因为你的珍惜便停驻逝去的步伐。

狱界正殿依旧空荡,阴风顺着无意打开的鬼木雕花窗中闯入,回荡在这阴恻恻的大殿里,混着一丝压抑得极深的呜咽,莫名带上了些许让人悲伤的力量。

“干爹,你这次前来所是为何?”待得狱帝平复,酆都大帝才好生将他拉到内殿里说事,狱帝不甘寂寞的打趣着他,仿佛先前还在正殿里痛苦挣扎的是另一人般,“我公文全是仔细批阅过的,你打的如意算盘可算是要落空了。”

“你倒是想得极好,把公文真当成了作业不成?我不检查,你还就不做了?”酆都大帝无奈摇头,随手接过狱帝递给他的冰魄茶,面上的表情依旧肃然,却是带上了几分无可奈何,“琰儿,我怎的感觉你还是没有长大。”

狱帝不说话,只是微微挑起眼角看人,端的是一派傲然。

酆都大帝叹了一口气,茗了一口冰魄,才缓缓将茶盏放下,他状似不经意间开口,所说的话语却是让狱帝忍不住僵直了身子。

“说来也巧,前几日我去子仁那儿巡视,难得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待得我细细一问,才知罗浮山近日有异动,鬼哭狼嚎不休止,却是没查出个所以然。”酆都大帝斜眼望了一会狱帝,这才状似淡然的说道:“后来我携着子仁等人入了罗浮山禁地,才知最近又出了个小鬼,天生阴气极重,乃厉鬼怨魂所化,生性顽劣,却偏是没能入魔,自从得了阴力后天天整治着那些往前欺负他的厉鬼,那手段,真是令人发指。”

狱帝低眸整理公文,模样煞为安静,看似无碍,只能从微微僵硬的指尖看出他不平的心境。

“我听后也知不能怠慢,毕竟曾经出了个安素,搅得狱界不得安宁,便是五方鬼帝从此对这种小鬼也心生余悸。”酆都大帝微微低眸,从余光里暗中观察着狱帝的举动,“我前些日子去瞧了,说句实话,那孩子是难得的鬼才,若是好好培养,便说他日后能成为狱界独当一面的将才也不是说了大话。这倒也罢,此事还不足以让我留心,可唯一让我讶异的,便是那孩子与安素生得极像,又同是天生鬼力,若不是在他身上实在找寻不出你和天帝的气息,加上那乖张的性子,我只怕都要认错了人。”

“干爹,你提这个做什么。”狱帝咻然冷着一张脸,声线稳定,却是压抑不住一丝颤抖,“安儿便是安儿,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他,我不需要找一个相像的替身来安慰自己。”

酆都大帝抬眼望他,神情有些微的紧张,“你……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而是接受了。”狱帝抬手拍了拍眼前人,带着安抚性质的力道传递着心安的力量,“我该是应当走出来了,不能总执着于前世过往,虽然现在这么说心里还是不愿承认,但总有一天,我终能一个人回到黄泉谷,平静的接受那儿再不会有一个孩子对我微笑,唤我爹亲。”

酆都大帝张口欲言,反复几次,终是选择沉默,他叹了一口气,苦涩的笑了下,随即带着几许沉痛缓缓说道:“狱帝,你果然不同于往日了。”

“我不能总停留在原地。”狱帝抬头直视酆都大帝的眼,一双眸子里跳动的光火煞为动人,沉淀在深处的痛楚无人看到,便化作了最为神秘的底色,“我是狱界帝王,这些道理,其实早该明白了才是。”

酆都大帝随着狱帝的力道点头,相对无言,竟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狱帝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其他异动,只是垂眸整理公文,露出的脖颈在鬼火映衬下显得有些脆弱,让人禁不住猜想,如斯强悍的一个人,怎的还会有脆弱得让人恨不得用生命护住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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