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土大人说我的血是特别的……我对于他来说是特殊的人类，说我跟那些低等的吸血鬼，跟那些杂种不同……”
“不，你毫无疑问是杂种。”关翊常无比冷酷的话语打断了石田雅子的喃喃自语，他像是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一般。
“这是事实，而且……”
“你连人类都不是。”
石田雅子一顿，怔愣的看向关翊常。
“什么，意思？”
她披散着凌乱的长发，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裙，肌肤上全是淤青和伤口。
少女露出的肩膀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瘦弱了，引人怜惜，像是如果再在她的肩膀上加一点重量，就能将她瞬间压垮。
也许跟关翊常说的一样，石田雅子被关了这么久，脑子真的已经有了什么毛病。
无止境的黑暗和伤痛，玖兰李土大部分时间都对她非常粗暴，那只有偶尔的，虚假得刻意的温柔就会变得非常明显。
那只残暴的吸血鬼将她抱着怀里，她因为失血过多浑身冰冷，瑟瑟发抖，吸血鬼的怀抱也不会有任何的温度。
‘雅子，你是我偶然间发现的珍宝，你的血对我来说是特殊的，那些劣等的血液跟本比不上你，你真是太好了。’
吸血鬼这么说着，像是真的对她饱含爱意。
石田雅子为了活下去，必须有一个精神支柱。
她相信了，或者说她不得不相信，又或者她逼迫自己相信。
自己是特殊的，是高贵的，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久而久之，这成了她心脏的起搏器。
可现在，关翊常毫不留情的告诉她，不，你不是的。
不仅如此，你拚命的活下来，现在，却已经连人类社会也回不去了。
第159章
正值夏日, 烈日当空，树叶被风吹得窸窣作响，蝉鸣吵得人脑袋疼，路上也没有多少行人, 人们大多都待在了家里。
小女孩头上带着一顶系着蝴蝶结的帽子, 蹲在自家院子里的树下, 手里拿着铲子，兴致勃勃的挖着泥土，她的身前已经有了一个不小的坑, 旁边也堆起了一个小土堆。
她只是在自己玩耍, 挖出个坑来，然后一会儿又填回去，地面蒸腾的热气没有传递到树下的y-in影里，她像是没有被高温的天气影响到，额上一滴汗也没有。
半响, 她蹲得累了, 刚想起身去冰箱里找根冰木奉吃, 眼睛的余光却看见地面的土坑里好像有一抹白色。
小女孩瞪大眼睛, 明显兴奋起来，她以为自己会像书中一样，挖到宝藏之类的东西。
她奋力的将那个东西挖了出来, 又拍走了上面的尘土, 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便皱起了眉头, 并不对这个辛苦挖出来的东西感到满意。
话说，这是个什么啊，宝藏的话，不都是是漂亮的箱子装着的吗？
圆圆的，小小的……嗯，妈妈好像说这个叫椭圆，然后上面还有孔洞，一点都不好看。
小女孩扁着嘴，看见土坑里好像还有白色，但是她已经不想再挖了，刚才的那个东西辜负了她所有的期待，她将手上的圆球扔了回去，一点一点将那个坑填回原来的样子，然后拍了拍手，哒哒哒的跑回家了。
她跑到厨房，一把抱住了正在做饭的母亲，张口刚要说自己刚才的经历，但想到母亲一向不喜欢她去挖土挖得脏兮兮的，也就没有说，只是撒着娇。
母亲无奈的低头看她，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
***
石田雅子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虽然家中没有父亲，但是她的母亲很爱她，所以，她也像是普通孩子一样长大了。
喜欢打扮自己，有暗恋的男孩子，踏着阳光欢笑着去上学，披着夕阳开心的归家。
可是这一切终止在了她的十六岁。
母亲突然带着她搬离了原本居住的地方，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土地。
没有告诉她原因，如此猝不及防，然后在某一天突然逝世。
石田雅子觉得天都塌了。
她只有母亲一个亲人，自己一个人在这片土地上，人生地不熟，连求助的对象都没有。
在母亲逝世之前，还是有安排她就读新学校的，所以她只能咬着牙，一边打工养活自己，一边去上学。
本来就相当于外来者的她，被剥夺了时间，就更加无法融入同学们的圈子，然后理所当然的，被孤立了。
有时候石田雅子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生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母亲的死因是猝死，没有任何预兆，而石田雅子也不知道母亲要搬家的原因。
不，仔细想想的话，还是有一些疑点的。
在母亲猝死的前几天，她突然抱住了她。
‘雅子，我爱你。’
‘怎么了突然，我……疼！母亲，你弄疼我了！’
拥抱的力气很大，指尖掐进了她的手臂里，疼得石田雅子大叫起来。
‘我爱你，我是爱着你的，我是爱着你的。’
‘母亲！放手，疼！好疼啊！’
母亲只是不停的重复着，像是在跟她说，又像是在向别人。
随后母亲像是突然惊醒一样放开了她，看着她手臂上的掐痕楞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了，又不像，望向她的眼睛里，带着某种她看不懂的，十分复杂的情绪。
石田雅子因为这样的母亲感到十分惧怕，现在想想的话，或许当时母亲的精神状态就已经不太对了，如果自己能更注意一点的话，母亲可能就不会突然离世了。
后来被玖兰李土当作饵食关了起来，就连活下去的希望都变得渺茫，每天都像是脖子被钢丝缓缓勒紧，立足之地只剩下一条绳索。
所以她一开始才会向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明大人求救，可其实在心里，已经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吧。
石田雅子看着关翊常，又仿佛是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在一边旁观。
为什么呢，如果是要来救我的话，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呢，现在的话，我都已经不知道自己正不正常了。
如果是来救我的话，又为什么要把我的希望打碎呢，为什么，要说我不是人类呢。
“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我，我不是人类了？”石田雅子颤抖的问道。
“我，我是人类啊！为什么……是因为我被咬了吗？被吸血鬼咬了的人，也会变成吸血鬼……”
“不，你不是吸血鬼。”关翊常说，“可不是吸血鬼，也不意味着你是人类。”
“说到底，你之所以被玖兰李土抓起来，是因为你的血相比起其他人来，对吸血鬼来说更美味。”
他伸手逗弄了肩膀上的蜘蛛，对上了少女惨白的脸色。
“玖兰李土将你抓过来的原因，是因为你特殊的血，那么，你又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血会这么特殊？”
“……为什……么？”
“啊，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什么基因突变之类的。”关翊常用着开玩笑一般的语气，尽管石田雅子此时根本笑不出来。
“——你是半妖呀。”
人类与妖怪结合生下的异类，夹杂在人类世界与妖怪世界之间，大多数都不为两边所接受，如果身体双亲中的一方是大妖还好，可若是继承下来的是弱小的血脉，那么就连活下来都成问题。
“你的话，不知是幸亦或者不幸，你继承的妖血实在是太弱小了，所以别的除妖师站在你面前，也应该察觉不到吧。”
太强大的妖血对于吸血鬼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像石田雅子这种半妖的血，也许对于吸血鬼来说还挺美味，既然挑嘴的玖兰李土都那么喜欢，想来味道一定很好。
“不可能！”石田雅子突然激动起来，“说什么我是半妖，我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
“那是当然，你之前生活在人类社会，不可能有人跳出来说你是半妖的吧。”关翊常道，“别说察觉不出来了，就算说了，你也不会信。”
他看了石田雅子一眼，突然勾起一抹笑。
“看你现在也不相信的样子，我就给你看看证据吧？”
既然委托不能达成奖赏能否领取都未知的情况下，作为补偿好歹让他找个乐子吧。
他会来帮助眼前的少女，绝不是因为她的遭遇可怜，而是恰巧在众多的许愿签里抽中了她而已。
关翊常的心里，对于她绝对不存在任何善意。
啊，恶意的话，是有，还是没有呢。
起码他觉得，自己只是好心的，帮她揭露真相而已。
而在石田雅子看来，关翊常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让她去看一下镜子。
这个房间里是有镜子的，就放在房间的角落。
石田雅子本该不理睬关翊常的，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可鬼使神差的，她竟一步步的走向镜子。
途中，关翊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其实你想想的话，生活中还是充满疑点的吧，比如夜里看东西毫无障碍，不会生病，对冷热的感知迟钝……”
石田雅子站在镜子前，抬起了头，黑暗没有阻碍她的视野，她清晰的看清了镜子里倒映的事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