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似生平——眉如黛【完结】(6)

2019-06-10  作者|标签:眉如黛

只是应雪堂进境神速,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哪怕顾怀昭全力以赴,连压箱底的本事也和盘托出,还是难以占据上风。这个时候,应雪堂便会抱怨几句,问他:“师弟是不是最近练功懈怠了?”

顾怀昭哪敢告诉他真相,只能加倍地苦练剑法,每日天不亮便起,深夜方睡,一天只休息两、三个时辰。

就这样春去秋来,两年过去了。苗战把自己门下几名爱徒都召集过来,准备传授下一套剑法。

应雪堂习武修身,性格逐渐内敛,只有看到顾怀昭的时候才会展颜一笑。

顾怀昭跟在应雪堂身后进门,看到习武堂里零零散散地站了不少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这些年来,为了不和应雪堂相差太远,他极少和人打交道,每日每夜都呆在后院练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等着应雪堂登门,连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梦见应雪堂冷着脸问他:“师弟这些日子怎么又退步了?”一双手因为握剑握得太久,破皮出血,起了水泡,生出厚厚的剑茧,最后连剑茧都磨破了,逼不得已缠满了绷带。

8.

待弟子到齐,苗战将背后披的大氅一脱,抽出腰间软剑,面朝应雪堂一招一式的讲解起剑招。

顾怀昭见他使的是玉箫十二剑,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

这套剑法传闻是紫阳山上一位逸才所创,虽然威力平平,但胜在出剑极快,一套玉箫剑连下来如行云流水,招招抢占先机,对方几乎没有招架还手的余地。由于这套剑法使出来潇洒不凡,颇有风流之貌,老一辈的紫阳弟子中,几乎人人都刻苦修过。

顾怀昭看了一会,便有些神游天外,想的都是如何应对应雪堂的下一次剑斗。

谁知苗战教了一会,放眼一看,发现顾怀昭迷迷瞪瞪地站在角落,也不知道在犯什么傻,当即怒喝道:“顾怀昭!”

他从兵器架上随手抽出一把铁剑,狠狠掷在顾怀昭脚下,高声怒骂:“出来,让我看看你记住了几成!”

顾怀昭这才反应过来,惶惶不安地拾起剑,用袖口擦了擦剑身。

周围隐隐约约地传来窃笑声,一位同门师兄干脆说:“师父,你何苦为难怀昭师弟呢,他恐怕连一招也没看清呢!”

应雪堂置身事外地站着,既没有为顾怀昭受辱而愤愤不平,也没有满脸鄙夷落井下石,仅仅是平静地站在大堂一侧。上一辈子的应雪堂也常常这样,别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他游离于人群之外,静观事态,远远看着,目光冰凉如水,又沈淀着满天的星子。

顾怀昭打了个寒颤,想不出哪一个应雪堂更好些,是少不更事的应师兄,还是眼前这个。等他把剑拔出剑鞘,软绵绵地提在手上,应雪堂终于望了过来,朝他微微一笑,似乎也等着看顾怀昭学到了何种程度。

顾怀昭看到这个笑容,手中动作一顿,苗战看他仍站在场中,又喝了一遍:“顾怀昭,动啊!”可顾怀昭仍痴迷地看着应雪堂那一笑,哪还看得见师父的雷霆之怒。苗战一瞬之间,简直想操起剑鞘揍一顿这个凡事慢三拍的不肖徒儿。

应雪堂看在眼里,也翕动了一下嘴唇,无声地催促了他一句:动手啊。顾怀昭这才醒悟过来,浑身一下子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好了拼命地挥动长剑,去博一个人一瞬间的注目。

他鼓足了劲,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剑法第一式,只见剑光平指,去如惊鸿,一击便收回鞘中。四下讥嘲的笑声登时一窒,饶是苗战也喝了一句彩:“好!别人苦练一两年,也未必有这等功力!”

顾怀昭自然知道自己耗费过几年的心血,听到喝彩声,也是惭愧地不敢接话,只默默将第二招、第三招依次使了出来。创立这套剑法的豪侠恐怕真的是以玉箫作剑,许多招式连拆带打,点戳穿刺俱全,长剑太过柔韧,反而使不出其中的剑意,因此这第二、第三招都是以剑鞘对敌。

随着剑法施展,众人只见顾怀昭运剑娴熟,剑路一时惊险,一时刁钻,都有些啧啧惊奇。直到顾怀昭使到玉箫第六式箫韶九成,他以剑划圆,长剑飞舞的时候,习武堂内几乎人人都“咦”了一声。

苗战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拍案喝问道:“我方才并未教到这一招!顾怀昭,到底是谁私下教会你的?”

9.

顾怀昭吃了一惊,人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啊,是你、你教我的。”

他这句话说的极轻,后面几个字几乎无人听清,但苗战毕竟是紫阳山上的一流好手,耳力过人,听到顾怀昭这句更是勃然大怒:“胡说,私下授艺,有违门规,我岂会做出这种错事!你还敢抵赖!”

苗战说到此处,竟是抓起一旁的铁尺,没头没脑地朝顾怀昭打去。旁边的弟子看了无人敢拦,心知苗战再火冒三丈,也不至于打出人命来。顾怀昭就这样受了七八尺,人都被打懵了,挨了铁尺的地方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连求饶都忘了求。

应雪堂看苗战还要再打,终于皱着眉说了一句:“师父,顾师弟使的那一招叫什么,也教教我们吧。”

苗战心里器重他,听到他开口,即便是盛怒之下,仍然顿了一顿,喘了一会气,把铁尺丢在地上,硬是放柔了语气说:“叫箫韶九成,这一招是极厉害的杀招,要练好可不容易。”

他说完,想到之前的事,又狠狠瞪了顾怀昭一眼,支使两个弟子架起顾怀昭,把他弄回弟子房。

顾怀昭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都上过了药。

被褥上蹭到了不少血迹,伸手去擦的时候,发现过得太久,鲜血都干透了,留了一块块硬邦邦的黑色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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