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叫爷爷 作者:苏盛【完结】(19)

2019-06-10  作者|标签:苏盛

  被光线照s_h_è 着,康铭明显放松了一些,趁着他力道放松,赵镇河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在他露出慌张的表情之前主动握上去。手心贴着手心,赵镇河简直被吓了一跳,康铭的手s-hi漉漉又冰凉冰凉的,就像刚从井水里拿出来。

  虽然不知道他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会被吓成这样,赵镇河还是握紧了他的手,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停电而已,别害怕,你看我拿手机打了光。来,好孩子,看着我。”

  康铭听话地转过头,平时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现在仿佛含着一汪水,显得惊恐又无助。他的视线停留在赵镇河的脸上,似乎辨别了几秒,认出了这个抓着自己的人。

  “zhen”他迟疑地发出一个音。

  赵镇河不等他说完,立刻捏了捏他的手,果断答应道:“对对对,是我。”

  得到回应的瞬间就像打破了什么屏障,康铭终于吸进一口气,绷紧的身体猛地放松下来。接着他开始大口喘气,仿佛想把刚刚占据在心头的恐惧全部呼出来。

  见他这样,赵镇河没有松开手,就半蹲在桌边,举着手机,一直等到他呼吸放缓,才小声问了一句:“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康铭闭了闭眼,用力吞咽了一下,把视线集中赵镇河被灯光照s_h_è 着,仿佛在放光的脸上,克制地回答,“好多了。”

  “那就好。”赵镇河这才放下心,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

  康铭似乎现在才发现自己握着赵镇河的手,他心里一惊,立刻就想把手松开。谁知他一动就被赵镇河感觉到了,赵镇河还以为他紧张的劲儿还没过去,于是一把握紧他的手,瞪大眼睛看着他,时刻准备给予他依靠的力量。

  康铭咽下“我没事了。”这句话,只是意义不明地摇头。

  赵镇河看了一眼饭桌,上面是陶瓷碗碟,康铭要是再次慌乱起来,很可能把自己弄伤。他拽了拽康铭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站得起来吗?我们去那边沙发上坐着,这边又是桌子又是椅子,不太安全。”

  康铭点头。

  态度这么干脆,赵镇河反而不相信:“真的站得起来?站不起来我扶你。不要觉得丢面子故意强撑,在长辈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康铭:不,我真的……好,我不能。

  感受着手上属于赵镇河的温度,康铭的嘴张开又合上,露出一个有些拘束的表情。

  赵镇河立刻会意,把手机交给康铭,让他照着沙发的方向。自己一手和他相握,一手托着他的手肘,妄图用自己的小身板把他抬起来。

  康铭顺着力道缓缓站起,看似腿脚无力地倚着赵镇河,慢慢挪动到沙发上。

  把人‘搬运’过来,安顿在沙发上,赵镇河心中有种微妙的满足感,他的宝贝孙子赵慕高小时候也很怕黑,有时他爸妈忙得没时间回来哄他睡觉,就会抱着枕头跑来赵镇河这里,哭着说爷爷你陪我睡觉好不好。然而赵镇河会故意说鬼故事给他听,吓得他又怕又不敢离开。

  看着和孙子年纪差不多(……不,还是差得有点多)的康铭,赵镇河忍不住心生怜爱,手痒地摸着他的脑袋念念叨叨:“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爷、叔叔守着你,阿铭别害怕。”反复说了三遍,再胡lū 一把头发,赵镇河心满意足。

  转头看了眼还有点透亮的窗帘,似乎已经听不到下雨的声音。他拍拍康铭的肩,安抚道:“你在这儿别动,我把窗帘拉开。”说完走到落地窗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儿。

  赵镇河:老赵啊,不就是三十楼,有什么可害怕的?来,鼓起勇气拉开窗帘,别在小孩子面前丢人!

  下定决心,他抓住窗帘,用力往两边一拉。

  “哗”一声,窗帘如缩小的幕布,快速向两边散去,眨眼间,整个夜空映入赵镇河的眼中。

  之前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更快,不到半个小时积雨云就已经飘离了这片区域,只剩一点残留的乌云,三三两两的漂浮着。只有天空中的星星,似乎因为少了地面灯光的争夺,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耀眼,连一轮弯月看起来都比平时大一圈。

  赵镇河本来还想感叹两句,不经意低头看到楼下黑漆漆一片,恐惧的感觉瞬间重回大脑,后脖子竖起一片j-i皮疙瘩。他赶紧闭上眼,凭感觉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再睁开眼,假装不受影响地回到沙发边。

  “好像这附近都停电了,你这儿有蜡烛吗?先点两根照个亮。”

  康铭摇头:“没有蜡烛,不过刚才收到物业的短信,因为打雷变压器出了故障,已经在抢修,过一会儿就能恢复供电。”

  “那行,我们是在这里等来电,还是我扶你回房间去?”

  “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好。”赵镇河拿过手机,用茶几上方装饰灯具垂下来的装饰绳,把手机挂在上面,勉强也能当做电灯来用。

  他坐在侧对着落地窗的三人沙发上,贴近康铭坐的单人沙发的这边,把手搭在康铭的手上,不时轻拍两下。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气氛太冷清,赵镇河挑起话头:“其实停电也有好处,灯全熄了,星星看起来就特别亮,城市里已经很难看到这么美的星空了。”

  康铭看看窗外的夜空,再看看赵镇河专注的侧脸,无声地点头。

  余光扫到他的动作,赵镇河以为康铭是在认同他的看法,忍不住侃侃而谈起来:“我跟你说啊,我年轻……嗯,我是说小时候的星星才真的叫亮。那会儿我和几个朋友住在新岗那一带,当时那里连郊区都称不上,就是农村,马路都是夯土的。路两边一块一块种满了庄稼,有水稻、麦子、苞米。那时候的苞米可没有现在的牛n_ai味儿水果味,就是大粗苞米。”

  他比了比自己前臂的长度,“一根有这么长,一个杆子上结了好几根。我们没事也会去偷摘着吃,但是我们哪分得出老的嫩的,趁没人赶紧摘,摘完回来才发现没几个熟的,但是獾子就能分清楚那个是老的那个是嫩的。”

  “獾子,就是狗獾,知道是什么吗?”赵镇河转头看向康铭,形容了一下那种小动物的样子,“跟狗差不多大,脸挺长的。”

  康铭迟疑地点头:“好像听说过,是脸中间有一道白杠吗?”

  “对!就那个。”赵镇河一拍手,继续说道,“我见过好几次,它们嗖嗖嗖就窜上苞米杆子,抱着一掰,那苞米就下来了,然后不知怎么搞的就把外面的叶子撕开,开始啃里面的苞米粒。我捡它们吃剩的苞米看过,基本都是成熟的,虽然有时候也吃嫩的掐出水的,不过感觉像是吃腻了换口味似的。你说这东西怎么就能分出来呢?”

  面对赵镇河真的透出疑惑的眼神,康铭不得不认真思考了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原因,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大概是因为,对于狗獾来说,苞米是它们的主食,从出生到死亡,它们一直专注于这样东西。就像我们无法分辨西瓜成熟与否,但瓜农听声音就能分辨出来。”

  赵镇河摸摸下巴,还挺认同:“也是,但手熟尔。”说完突然一愣,拍了一下脑门,“不对,我刚才是要跟你说星星来着,怎么串到獾子上去了,你没听烦吧?”

  “不会,这些事情我都没有经历过,听长冬你这么一说,真的觉得非常有趣。”康铭嘴角微弯,扬起一个不太熟练的微笑,“如果可以,能多讲一些吗?”

  “当然可以,我就怕你不想听,慕高那小子就老嫌我烦。”赵镇河抱怨了一句,继续说他‘儿时’的那些事。

  “我们继续说星星的事儿。那时候农场里养了马,不是你们现在马场里骑的那种矮马,是真的大洋马,往那儿一站,光是背就比我头高。”赵镇河把手放在头上比划了一下,“我们没事儿会偷骑出去玩,只要不被抓着就行。有一年快除夕,队里不让回家,我们一群人骑上马大半夜地集体往城里跑。那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地上积的雪得有两三寸,也没人指路我们就出来了,现在想想真是不怕死。”

  “刚上路的时候那叫一个快活,要不是怕被逮着,都要边跑边唱歌了。但是没跑多久,十几个人就跑散了。我和你爷……”赵镇河偷瞄一眼康铭,发现他似乎没注意这个‘口误’,于是连忙改口道,“我和一个好兄弟,还有一个队里认识的小姑娘,我们三人走了一条道。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是又累又冷,还迷了路。正好遇着一条岔路,那个小姑娘害怕了,就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走错路了,出点事都没人知道,要不就回去吧。”

  赵镇河望着窗外星光闪耀的夜空,眼里透着深深怀念,“那时候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我们来时的马蹄印,什么都没有。远去的两条岔路都看不到尽头,根本不知道继续走下去,是走向温暖的家,还是无边的寒冷。”他抬起手,指着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你看,北极星。那天晚上我也找到了北极星。我想啊,只要跟着北极星走,不管踏上哪条路,总能回到家,怎么会丢呢?我这么和他们说了,但是小姑娘还是怕,哭着闹着要回去。我就问我的好兄弟,看他准备怎么办?因为就是他说想回家,我才跟着他们一起跑出来。”

  “你猜他怎么说?”赵镇河撇撇嘴角,落寞地摇头,“他说,兄弟,对不起,是我没考虑清楚,这一路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就因为他这句回去,我的气x_ing反而上来了。凭什么我跟着你出来了,你半道说回去我就跟你回去?要回你自己回,不管这条道通到那里,我都要一路走到黑!”赵镇河的声音是那么坚定,还带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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