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秘密 作者:天夏游龙【完结】(42)

2019-06-10  作者|标签:天夏游龙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胭脂骝行得很慢,于这黑暗的前刻,李逸心中牢印下每一张脸。

  他越发身姿笔挺端坐马上,行至半途,胭脂骝忽然轻轻哼了几声,李逸抬头,赫然见臣列最末尾处一人伏跪于地,做足敬上的姿态,全礼迎他。

  李逸盯着那身影直至双目通红。

  竟还不走!

  李逸心中无数谜团,恨不得当即揪起眼前人问个明白,幸好理智尚存阻了他,很快,李逸心有所悟。

  其渊必是不知宫变的细节,不然他不会嘱咐自己小心,他或者缄口不言,或另提点宫里才是,只有他也不知具体,才会一径要自个小心。

  可如今太子已死,他不加紧离了这是非地,反凑上来跪迎他,这是何意,赎罪吗?

  头回泮宫遇其渊,他便不肯跪,重病时提剑相见,赢马时携他同骑,哪怕是自个生辰,他也从未肯服过软。

  他盛时他不肯低一点头,如今他眼看要败,他竟甘心于这冷暮中长跪不起。

  李逸一步步策马行去,直至那人身前停驻,他居高临下,只见其渊垂着首浑身皆已s-hi透,显然是于大雨中早已在此久候。

  赵渊见胭脂骝停步,抬起头来望,暮光投下y-in影,李逸的面色晦暗不明,他少有的冷笑出声,示意世子近前说话。

  赵渊随李逸离开主街,默立马下不语。

  李逸咬着牙字字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赵渊静静回望李逸,“怕。”

  李逸越发被他激得怒意丛生,喝问道:“为何不走?!”

  赵渊退了两步,重又跪下道:“怕有人会对殿下不利,我在,挡一分也好。”

  李逸仰天笑起来,这便是承认了滇南有份宫变了,如今他竟沦落到需要敌人之子来护自己周全不成。

  “你给孤滚回滇南去!”李逸目如寒冰,语声却难似面上凝结无波,“趁着陛下还未动手,趁着……孤还下不了手。”

  赵渊不再作答,他是旁观者清,如今死的既然是太子,谋事的人又怎会就此罢休,要么逼广华帝另立储君,要么一不做二不休,皇帝只怕也是命在旦夕。

  无论何种,李逸很快就会四面楚歌。

  赵渊不知滇南参与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宫中剧变化解了滇南的危机,父王多少是会站在谋事者一边的。

  他不能走,哪怕冒着广华帝先要了他的命的危险,也要留下护着李逸。

  一旦谋事者得逞,李逸能撑多久,哪怕他这个滇南王世子的身份再无用,也能帮着李逸多撑一段。

  他亦知前路渺茫,自个孑然一身什么也无,但此刻他顾不得这么多,心念的只有李逸。

  这命中只有这一点光,护牢了,才有一点希望。

  赵渊望着李逸离去的背影,心口阵阵闷疼,只觉浑身发热,全身血液都朝胸口涌去,隔了许久才渐渐平息。

  深夜,李逸守在太子梓宫旁,入目皆是苍白,唯有那一点烛火透出微光,宫中处处弥漫彻寒,是李逸从未感受过的。

  储君去后,整个丧仪隆重而冗长,太子妃直接病倒起不了身,广华帝也好不到哪儿去,搀扶乘舆才勉力在出殡日送了爱子一程。

  东宫所有的事一股脑砸到李逸头上,他尚来不及哀痛,就已撑起诸多政务,千头万绪都要理,再加成服居丧守灵……

  广华帝丧子后头一回坐下来看着嫡孙时,竟差点落下泪来。

  “你父王好狠的心,抛下朕也就罢了,怎么忍心见你如此。”

  李逸不过半月,已经整整消瘦了一圈,面上再不复往日温煦和丽,沉静得如同古井。

  广华二十八年的长夏,帝国沉浸在一片哀恸中,朝堂上好似只是慢了下来,政事停滞,然而无数人都清楚这宁静不过是山裂前的无声。

  广华帝彻查宫里宫外,都未能抓出丝毫太子死于非命的迹象,何况太子此前本就cao劳过度,别人不清楚,广华帝每每念及将军务托付给爱子,就痛悔自责不已。

  原想太子就此能扛起大业,于朝中树立不世威望,皇帝自个的身体他自己清楚,路都铺好了,却天意竟是如此不成?

  天子,自要服天之命。

  李逸眼看着广华帝一日日委顿下去,知道他是精神上受了无与伦比的打击,就连李逸都不得不承认,这手脚做得天衣无缝。

  若不是他早得了警示,也必是要认为太子死于急症。

  苦于一点证据也无,也就根本查实不了何人下的手。

  李逸想到了赵深,明知世子亦不知详情,却还想亲口问一问。

  其渊,你为什么偏偏是滇南王世子。

  秋日的泮宫,丝毫未变,银杏随风舞,落了满地销金。

  李逸靠近劝勤斋的时候,不期然看到赵深又被罚站在外头,一切好似又回到了起点。如果,没有物是人非。

  他径直上前,冷笑奚落道:“没了孤的庇护,世子过得倒还和旧日一般。这又是何苦呢,你父王向谁投了诚,嘱咐你一声,你上赶着抱了那金腿,不就万事无虞了?”

  李逸只见其渊望向他的目光隐隐含痛,轻声回他:“殿下要爱惜身子。”

  闻言,李逸心中一滞,却依然冷着声道:“不劳牵挂。”他只觉情形荒谬,其渊难道真的要和他老子对着干,站他这头不成。

  “跟我走,孤有话问你。”

  赵渊丝毫不似李逸心绪起伏难平,他早已想得清楚,沉静如山跟在李逸后头去了无人的地方。

  “殿下若想问太子殿下之事,我只会比殿下知道的更少。若问我如何得知宫中有变,滇南送来密信,只有两句话,一说宫中不日可能有变,二说让我保全自身。”

  赵渊藏了最后母妃盼他回去的话,他看着李逸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怕他都撑不到幕后的人谋下一步,他自个就要先倒了。

  李逸知道其渊说的是实话,可他明知已问不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这一趟呢。

  看着眼前人,李逸突然意识到他心里是牵挂的。

  牵挂其渊陷在这是非地,在意他说替自个挡一分也是挡。

  他要拿什么挡,螳臂么。

  从广华帝决定发兵的那刻起,他和他都已身不由己卷进漩涡。

  几只巨手正遮天互搏,翻为云覆为雨,是广华帝,太子,滇南王以及那幕后人的角逐斗法。

  天要塌时,他和其渊站得太近,一个都躲不掉,唯有使出浑身解数自保。

  李逸叹了口气,“京里不定什么时候就乱了,滇南王竟没有命你回去吗?”

  赵渊沉默,他不过是个替身,母妃盼他回去,那是一厢情愿,从滇南的利益出发,父王只会想他留在京里。

  他如今的做法倒是意外合了父王的心意。

  赵渊试图解释给李逸听,“质子在,就是滇南的态度所在,这是要告诉陛下和天下人,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滇南仍安分守己,未越雷池一步。这亦是绝好的幌子,如果滇南真的暗中谋了些什么,有我这个幌子在,就不容易疑心到父王身上。”

  毕竟,只有未做亏心事,才敢将子嗣放在广华帝眼皮子底下。

  李逸简直不敢置信,“这都是拿你的命在赌,你若是个无足轻重的,滇南王这般行事还能说得过去,你是他的世子,他如何舍得?”

  我还真不是,赵渊心念了一句。

  “殿下,你想过那幕后的人是谁吗?”赵渊不欲谈他自个,问起了别的。

  李逸哼了一声,“你就那么肯定不是滇南王。”

  赵渊很是肯定,“若此际是陛下遇着不测,我不敢说,但如今是太子殿下,我想只可能是诸王中的一位。”

  李逸默然,过了片刻吐出两个字,“秦王。”

  赵渊忽就忆起李逸生辰,他在正殿拜贺时,无意瞥见秦王看向李逸的眼神。那目光带着杀意,他惊愕之下定睛再看,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若是秦王,李逸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能依靠的只有广华帝。

  “陛下准备什么时候立储?”赵渊问了最紧要的一句。

  李逸这些日子挣扎过来,将宫中朝堂的情形看了个遍,心中隐隐已有预感,只那答案丧气得很,他不愿去回。

  李逸立起身来就要走,站得急了,竟晃了两晃。

  赵渊一把将他扶稳。

  李逸瞧着其渊像怕他碎了似地用双手拢住了,他贪恋那双掌的温度,却还是缓缓拔出身子,临走前道:“陛下的龙体……立储……大抵最晚拖不过冬了。”

第五十一章

  寒露时节,正午的膳堂,赵渊正坐在那儿气定神闲地挑饭里的石子。

  “咚,咚,咚……”

  铿锵之声如同断魂,只听远近寺庙道观钟声连叠,不过片刻响彻云霄,好似天底下就只剩这一片乱沉。

  所有人惊愣过后,猛然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郭祭酒很快踉跄着进来,立到堂前,哑着嗓子道:“大行皇帝已驾崩仙去,遗命秦王殿下克承大统。大丧期间泮宫停课,诸事等百日后再议。”

  秦王世子头一个冲出屋去。

  郭慎无心呵斥,他转身一路往大成殿而去,大半学子跟在其后,自发往正殿上香祭拜。

  赵渊落在最后头,丧钟已经鸣响,他虽早料到滇南联手秦王,李逸必无一丝胜算。可真等到了结局,他全然不似自己所想的那般镇静,若不是硬逼着自己跪在这大殿内,只怕已不顾一切去求见李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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