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泽山影帝狐妖在线报恩 作者:小写A【完结】(9)

2019-06-10  作者|标签:小写A

这酒是他师兄亲手所酿,他下山前偷偷藏在这里,本该是在三百年前就开坛与师父和众师兄畅饮的,后来却是世事难料,他离经叛道被逐出师门,师父驾鹤西去,师兄们一个一个相继离开。

从此江湖再无封不雀立足之地。

这是三百年的事,可于他来说,也好似是在眨眼之间。

封不雀掂了掂手里的酒,沉默片刻后便看着天,自言自语:“现在却正是开坛的好时候啊……”

凌霄山,高耸入云,传闻只有修成仙道之人方能登顶,所以就连那凌霄派,数百年以来也只坐落在半腰之间。

封不雀入了山便一路寻了捷径走,待到了门前却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弟子拦住了。

小弟子皱着眉头:“再往上便到了我凌霄一派,封大侠还请留步。”

凌霄弟子一般不会下山,自封不雀逐出师门已有三百余年,凌霄派弟子换了一代又一代,等到了他们这一代,本该是一个也不认得封不雀的。

可偏偏封不雀不老不死又臭名昭著,即使平日里不下山,每年到了武林各派华山论剑之时,也免不了要被各门各派拿出来玩笑一番,三百年以来,代代如此。

凌霄一派在江湖又向来自视甚高,结果出了封不雀这么个令人抬不起头的东西,自然个个都恨不得将他烙之入心,恨不得将他拆之入腹。

久而久之,这凌霄一派世世代代都无人不认得他封不雀了。

这个道理封不雀是懂的,就嬉皮笑脸与那小弟子道:“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你师父是何人?他就是教你这么对你太太太师叔的吗?”

小弟子被他的无耻惊到,“呸”了一声:“谁是我太太太师叔?我太太太师叔早已驾鹤成仙,你封不雀算个什么东西?”

小弟子言语刻薄,封不雀顿时便感无趣。他懒得再与旁人浪费时间,便敛了笑意,冷冷道:“我今日是有正事而来,你不要挡着。”

“我若是一定要挡着呢?”小弟子瞪着他。

封不雀便从背后摸出封雀,慢慢悠悠的开始解布巾,与封不雀臭名处在同一高度的,便是封不雀的武功。小弟子见他拿剑,脸色一白:“你……你敢!这里是凌霄派的地方,你若对我动手,你且看你还有没有命下这个山!”

封不雀笑了笑:“那你且先看我到底敢不敢?”

言罢封雀已经在他手里动了起来,这小弟子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终于不敢再挡他,转头悻悻离去。至于是不是去与他的师父告上一状,封不雀却不想再管了。

封不雀将剑安抚下来重新背好,便往上走去,先进正殿拜了一首,就径自推开了祠堂的门。

祠堂日日有人打扫,却因寻个清静就建得偏,平时没有什么光能照进来,封不雀推开门只觉得阴冷得不行。

三百年过去了,那供台之上的牌位多了不下十排,封不雀从最后一排一个一个看上去,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

最后他将目光停在了第二排。

清风,朗月,他的二位师兄。

再往上一排,白慎言,他的师父。

看见那三个字的时候,封不雀整个身子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他先将封雀取下来放到旁边,然后撩开袍子,笔直地跪了下去。

有些东西,既然注定了理不清又剪不断,那便不如顺其自然。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空荡的祠堂之中尤为清晰。

“师父,孽徒封不雀,请罪来了。”

15

那醉汉说自己认得封不雀,是封不雀的兄弟,扈燕便欣喜不已,当真跟着他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约有半炷香,扈燕见他已经绕了三四个巷子,却还越走越深,心中半是心急半是不安,便问他:“怎么还没到?”

醉汉回过头,抓着他的手臂去拖他:“快了快了,你走快点,封大侠等你好久了。”

这醉汉嘴中喷出来的酒气实在太臭,熏得扈燕几欲作呕。他捂着嘴巴想,若这人真是封大侠的兄弟,待他见了封大侠,非得让他按着这人的头去漱一下口不成!

可那醉汉也不管这些,一直巴巴地贴着扈燕,还半哄半拖地拉着他又走了几丈远,方停了下来。

扈燕远远地看着前面,却是无路可走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表情莫测:“我哥哥怎么还没出来?”

醉汉一愣:“哥哥?”

“是啊,封不雀就是我的哥哥,”扈燕说,“是他没跟你说,还是你根本就不认得他?”

“怎么可能呢,自是认得的,”醉汉去捉他肩膀,“我当然知道你是他弟弟,他与我说过无数次了。”

扈燕一愣,看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旋及便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一笑,醉汉眼睛都要看直了,只恨不能现在就把扈燕压在地上,好好疼爱一番。

扈燕看出来,偏还去撩他,他一边凑过去,一边去捞那醉汉的袖子,撒着娇说:“我哥哥还与你说什么了?”

那醉汉本就是想拉着他欲行不轨,现在见他竟是比自己还主动,哪还有心思扯些谎话去骗他。自是已经被他耍得五迷三道了,便冲过去直接将扈燕揽入怀里,拱着一张嘴就要去亲他:“他说他自己是个采花贼,弟弟却是个小荡货,两兄弟没有一个好人,可我却是喜欢你得很!”

扈燕“哈哈”一笑,侧头躲开他,然后伸出那双柔似无骨的手往醉汉肩上轻轻一推,那醉汉便顺势倒了下去,只是手还握着扈燕的腰。

扈燕就坐在他腰上,用一双媚眼看着他,那眼里好似有异光,令那醉汉完全控制不住的去盯着他的眼睛看。

只觉得那异光好似要把自己迷得神智不清,几乎沉沦下去的时候,那醉汉又听扈燕问他:“你刚刚说封不雀是什么?”

“是贼人,是淫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那醉汉好似疯了,说出来的话不堪入耳。

“这样啊……”扈燕歪了歪头,表情一派天真,却将刚从靴子里拿出来的短刀又塞了回去,然后�c-h-a��一口尖利的狐牙来。

他弯下腰去,将狐牙紧紧贴着醉汉的脖子:“你骗我本是只要一死,可你偏偏要这样讲封不雀,�c-h-a��我的心都疼了,那便是万万不能让你死得那么舒服的。”

他笑了笑:“你说是不是呀?”

那醉汉却已经痴痴呆呆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这无人会来的寂静深巷之中,传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随即一个年轻公子从一副已然被抽干血的人皮之上爬了起来,他先抹了抹了嘴,又拍了拍衣角,然后轻轻松松从深巷之中绕了出去。

出去了,又是一副天真模样。

祠堂很暗,封不雀跪了多久,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最后跪到连膝盖都麻了,他才站起来,将那坛三百年的酒拍了泥封。

泥封一散,顿时酒香四溢。

封不雀先倒出三碗,依次摆在供台之上,然后才从包袱之中拿出一块狐皮,一并扔了上去:“师父,师兄,除却三百年前那一件,不雀从未做过丧坏门风之事,我是被冤枉的。”

他抬手,将第一碗酒饮尽。

“我活了三百多年,引来无数世人嫉恨。他们编排我,嘲我,恨我,却又偷偷羡慕我,个个这般好笑,皆是因为我这条不老的命。可是这条命,你们说又有什么好的呢?”

封不雀将白慎言牌位取下来,拿布拂净灰尘:“师父您老人家在三百年前问过我一个问题,你说‘不雀啊,你究竟是想做妖,还是想修仙呢?’我当时回答您,‘做妖也罢,成魔也罢,修仙也罢。我向来不惧其它只怕孤独’若是这漫漫长路上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又都有什么好的呢?”

封不雀将牌位放好,方去饮第二碗酒:“所以啊,不雀还是喜欢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只是这世人太俗,只言人生苦短,却不知这世间疾苦太多,短短一生便已实在难熬。您看,我现在不是就足足尝了三百年吗?师父,若不是为了等他,这三百年的苦我是断断不敢吃下去的。”

封不雀说完这些,已经饮尽碗中最后一滴,他僵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手才抖了抖,那酒碗便掉了下去,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已然碎了。

封不雀这才如梦初醒,他直接匐下身去,嗑了三个响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又不想做一个普通的凡人了,不老不死才是好啊,”他说,“我的扈燕还要活很久很久,在这漫漫长路之上,我不想让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封不雀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师父,我知道您气我,怨我,恨不能打死我。可是都三百年了,我亦气他,怨他,恨他,但我只要一见他,便还是喜欢得不行。这能怎么办呢?徒儿不孝,您若是实在气不过,便让我出门就受道惊雷劈死罢。若是劈死了,一了百了,若是劈不死,徒儿可要一条烂道走到黑啦。”

言罢封不雀起身,将封雀抱进怀里:“我走了。”

他说:“这便是我此生最后一次,来跟您老人家说这些混账话了。”

16

封不雀这一生交过无数好友,却个个都不过是他人生路上的匆匆过客。与这些人相识相知相惜再到一一相别的过程,已经足够让他痛苦,便自然从来没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他像今夜这样,将那些藏在心里三百年的话一次性吐之为快。

以前没有,即便是到如今,有的也仅仅只是几座冷冷冰冰的牌位而已。

可是尽管如此,能将这些话说出来,封不雀还是很高兴。

他步伐轻松,推门走出祠堂,此时已经皎月半悬,四周寂静得不像话。他站在院落里片刻,方走到围着院子的栅栏边,这里有一块很高很大的石头,只要站上去便能一眼看到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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