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宽嘶嘶吸气：“你怎么找到的？连被黑网站都不知道就找出来了？你通过什么来解析域名？我说贺老师，深藏不露啊，怪不得大刘惦记你呢。”
贺拓发现自己又说秃噜嘴了，熬夜果然影响智商。
李宽也紧张了一上午，懒得计较了：“把你的分析程序给我。好嘛，让你们做个精品课程系统，半个多月没见框架，这些方面倒是麻利。”
贺拓由衷佩服：“果然任何不入流的手段都没法在李头儿面前隐形，李头儿威武！我们嘛，嘿，强将手下无弱兵。”
如果说学校是个沙盘，那学生就是沙粒，偶尔有一粒两粒闹腾的，拈出来扔掉，剩下的沙粒依然该摆什么模型摆什么模型。由于封口令下的及时，网络上也没闲人曝光，黑客事件就这样翻过去了。
网络技术部依然穿梭于校园，研发部依然宅在办公室。
说起来，信技中心是个新部门，以前隶属于计科院，是科级单位。后来王龙来当主任，配合学校机构改革，升成处级单位，下面又分设网络技术部、研发部、资源建设部和综合办公室四个科室。别看科室名字一长串叫起来很气派，说白了都是打杂。网络技术部不说了，蓝领工人搬机子洗键盘的活儿；资源建设部负责学校教师的培训、管理教学资源平台和学校主页、邮件服务器等应用系统；研发部全称研究开发部，工作内容不好总结，因为成立三年一直处于“研”的阶段，李宽接的活路也不好为外人道，通常是攀搭学校那些大老板的项目，帮着处理个数据改个程序什么的，好在收的钱都拿到信技中心二次分配，所以整个中心还算和谐。
据说当时校方给王龙的政策是想要谁就可以拉谁，王龙却充分体现了海龟精英不结党营私的特点，孤身一人赴信技中心上任。原来的老人拆分拆分，再加许飞等几个计科院倒戈的，四个部门全加起来也只有虾米二十来只。这些年国家扩招，每年毕业的博士生硕士生一舀一瓢，高校的进人水准也节节攀高，非博士不要，最好是本科、硕士、博士都系出名门——可搞计算机的读到博士，有几个能安心窝学校打杂？于是中心成立三年，应届毕业生只进到一个贺拓。
信技中心占了第八教学楼的五楼和六楼，研发部在502室，算上主任李宽一共五人。小兵四个，有一个是挂名编制，据说在外面开公司，贺拓来一年多了没见过人；还有一位是许飞口中的资深美女，黄姐。贺拓刚来时不懂事，看黄姐的脸相，愣没法把“美女”标签贴上去。后来许飞解惑：资深者，年长也。贺拓释然——当了二十多年学生，一下子要适应教师身份还是要些领悟力。黄姐是工商管理学院某领导的领导，到信技中心来养老的，信技中心人少单纯，尤其研发部，不直接面对老师和学生，独有清净之气，于是黄姐就把闺桌安进了502。
贺拓的工作台与黄姐的梳妆台面对面，通常抬头都能看到黄姐或面露悲切或笑意盎然地网购、网聊、股票、小说、电影，今天抬头几次，却发现黄姐或眉头紧蹙或目光呆滞，贺拓心下打鼓，悄悄Q许飞。
许飞人在电脑前却没上Q，对着显示屏不知道在忙什么，也不朝这边看。贺拓好奇不住，又发飞信，听到“叽叽”两声，许白猫拿起手机，看完飞信朝这边飞一眼，示意上Q。
“白猫，是不是黄姐家里出事了？”
“瞎猫，眼睛瞎已经够可怜，你连耳朵也聋了。”
“黄姐今天进办公室就没说过一句话，对了，她今天连课间操都没起身。”贺拓无比委屈地加一句，“也没吃小糕点。”
黄姐常说：“小贺老师，我的第一个孩子如果活着，只比你小两岁。”
贺拓一开始不自在，后来发现有利可图，开始坦然享受有差别母爱。黄姐梳妆台的抽屉里满是点心果脯，早上一二节课后学校要放大喇叭，一向严格执行学校作息制度的黄姐立马带领502做操，广播操后就是“班间休”，喝杯咖啡吃点小糕点，贺拓无比拥护这一刻。处在睡不醒黄金期的技术男，通常为了懒觉牺牲早餐，每天跟着黄姐蹦跶就为了领几块小饼干，天天吃惯了不觉得，今天没领着，肚子没着没落的才发现上午的时光是多么漫长。
许飞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黄姐，给贺拓发来一句话：“学校感念王主任一个人劳心劳力，给他配了位副手。”
“谁？”
“谭清逸。”
哦哦哦，工商管理学院某领导的死对头。“他个文科的来我们中心，不成了入错门？”
“要相信大领导的眼光，更要相信教授们触类旁通的学习能力。”
贺拓禁不住帮黄姐愁。黄姐一般不说人是非，但关于谭清逸的人品还是抱怨过两次，工商管理学院的内斗也曾经是教师们茶余饭后的聊资，现在看来是黄姐夫取得了胜利，代价却是把黄姐暴露在敌人火力下，纠结啊纠结！
贺拓操完闲心，见黄姐扭着高跟鞋出去了，忙猫着身子偷了两个蛋糕，许飞扑哧笑出声，隔空扔过来一包咖啡。
“谢了！”
贺拓吃饱喝足，抚着肚子忽然想到新主任要来了，会入驻哪层楼？信技中心已经没空房间了，两领导只能凑一堆办公吧，以后岂不是没机会跟王主任单独说话？
这么一想就有些心慌。上次黑客事件，那个小孩黑的是外省的网页，作为教师的贺拓，黑的却是锦城大学网络系统的核心设备，虽然贺拓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恰好暴露了他为达目的无视法纪不择手段的本性。而王主任轻描淡写地把事情化了，于理，贺拓欠他一个解释和道歉，于情，贺拓欠他一个人情和感激。拖这么久不去露面已经显得很不会来事，再拖几天等新主任入驻了，就更是有心无力。贺拓一咬牙，想到就做，干脆现在去找王龙。
主任办公室在六楼，同层还有综合办公室和网络技术部，贺拓怕被综合办公室的资深美女们拉着关心个人问题，几乎是跑地穿过走廊，直接冲到主任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框，然后站门边傻笑。
“小贺老师？快请进。”
王龙是学校最年轻的正处，身材英伟相貌堂堂，据说他老婆的事业在锦城，所以回锦城来，很多学校抢着要人，他为了孩子上学方便，才选了主校区位于四环路内的锦城大学。自己带着个千万项目来，刚来一年就评了锦城市十佳归国留学人员，有钱有才有能力，最难得是会为手下谋福利，所以很快就笼络了信技中心的老老小小。
贺拓进屋后殷勤地给王龙的茶杯里掺了点水，又仔细地关上办公室门。王龙操着手看他忙碌，等他坐定了，才体贴地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