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鸣——酌墓【完结】(15)

2019-06-09  作者|标签:酌墓

朱耀天没有搭话,牵着苏笑妹的手,在大街惘然走着,其实是未睡醒的。但苏笑妹硬是要大清早逼他起身去饮早茶,然后逛街,等下午十二点——就是一小时后——去看场电影。

“猪肉仔今天怎么一大朝早就出去?”

“他要去画室教孩子嘛。说今天整天待在画室,夜晚直接去酒楼找我们。这个仔最有交带了,我们女儿也是,一上了中学都不用我挂心了,读书啊课外活动啊都是自己管。我们两个好像愈来愈不中用了,仔女都有自己世界。”苏笑妹感叹。

经过唱片铺,苏笑妹拉朱耀天入去看。朱耀天说:“你要买唱片吗?”

“不是买给我自己,买给猪肉仔的。猪肉仔最喜欢听陈奕迅的歌,陈奕迅今个月就出了新碟。算啦,你这种与时代脱节的老头子是不知道的了,连电脑都学不懂!”

“我知啊,”朱耀天略带不满:“那什么E神呀嘛!我还认得现在在播的歌就是那什么E神唱的,猪肉仔以前常常在家里播的。”

苏笑妹顽皮地眨眨眼:“你听得懂歌词吗?”

朱耀天不作声了。这词是国语,他国语不灵光,苏笑妹本是上海人,上海话跟国语就是她的母语。

“人家在唱『孤独患者』,哎呀,多有情怀呢……『活像个孤独患者自我拉扯』……”

“什么扯啊?”朱耀天摸不着头脑。

“哎,算数啦!”

《我鸣》12(美攻胖受)

他叫余真赐,有个老豆叫余汉明,有个老母叫张招弟,有个同居人叫朱玉鸣又叫Tommy。余真赐很反叛,未读完中学就跟老豆老母闹翻,此后一个人在外面找工作做,自己养自己,即使没钱花也不回去老家乞讨。

余真赐跟家里闹翻的根本原因,在于他爱男人。有次他带同学回家打机,两个人玩着玩着,脸就贴在一齐。在他们倒在床上,自裤里掏出勃发的生殖器、拼在一起摩擦时,张招弟打开了房门。余真赐在自己都没想过的情况下,莫名出柜——用“东窗事发”来形容比较贴切。

他有想过解释他是真的只能爱男人,但余汉明一把摺凳揍上去他背脊,怒吼:“我没这种变态仔!”

他为了这句话,气他老豆一生一世。余真赐出走时,才不过十五岁,未够十六岁,连兼职都找不到。他去不同朋友家里暂住,有些人甚至有背景。他身上没钱,为了每日至少可以食一个饭盒,很多见不得光的事都做过:帮人带货、做拆家……他不吸毒,却带过毒品。他知道毒品这东西,一沾上,这一世就不可能返转头,所以他节制,一口也不吸。

有一阵子真的没饭食,朋友介绍他去同志酒吧。在那里,第一次——他还是十五岁——将自己的屁洞卖给一个四十几岁头顶半秃一身酒臭的中年胖子。余真赐本以为自己既喜欢男人,自己又是个男人,做这事也没什么损失。可他未做完,眼泪就像暴雨一样弄得一张脸都湿了,之后,下面伤处用了一星期才能复原。

他怪自己白痴:女人也喜欢男人啦,一个女人将下面的穴卖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也会受伤。余真赐以为自己好潇洒,其实也不过是个脑筋未成熟的小子。他发誓,他不会再为了钱出卖身体,情愿饿死。

好不容易熬到十六岁,能找兼职做。他一日做两份兼职,不只没累坏,身子愈见实净,出走前他脸上有几分油脂味,五官长得好过头,看着有点娘气,在外头磨练了两年,脸上多了分男人的硬朗,他在圈子里愈来愈受欢迎。他对身为top或bottom不太在乎,他所享受的只是把人带回去自己住的单位、相拥时那份炽热与黏腻。那使他想起当日在他老家床上与他相拥的同学,以及那份最终未能抒解的性欲。

他心里的欲好似那天勃发充血的、储满经验而终是射不出来的性器。跟再多的人上床,只能将欢愉推到最高点,紧绷,即使肉体高朝,心里总有点不足。他想找更多人上床,然后有一天,或者就能解决心内的欲。

Tommy,或者说朱玉鸣,使他了解他心内未解决的不是欲。追求余真赐的人是Tommy,他使他想起第一次不愉快的完整性经验。自那一次,余真赐心内对胖子有种排斥,那使他想起那个猥琐的秃头胖子。他很清楚Tommy与那老胖子是两个人,但当他虐待Tommy时,便享受到一种报复的快感。

那一晚他带Tommy上他住的地方——那时他连眼前的胖子叫什么名字都没兴趣知——他没想过Tommy上到床,只是乖顺地躺下来,任余真赐玩他的身体。到余真赐将性器插入Tommy的屁股时,连余真赐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种病态的性欲促使他挺动性器——以当年那老胖子在他体内肆虐的频率,急色,动物性,不把人当人来看待。

他在Tommy身上得到极大满足,便叫Tommy每星期上去他住处报到。那段时期,余真赐没有找其他人上床,像个有经验的嫖客,每次找同一个男妓。他想起自己不知Tommy的名字,心里不踏实,便趁他睡着,查看他身份证。也没怎么刻意去记,可只看过一次,就记得Tommy——朱玉鸣,是今天生日。

余真赐在他和朱玉鸣住了大半年的公屋单位烤蛋糕,焗炉是大半年前、他以为他和朱玉鸣从此玩完的那段日子,二人一同去买的。余真赐当时觉得他没有好好认识过朱玉鸣,因为他从来不知朱玉鸣也会发脾气、也会生气、也会豁出去以至什么都不在乎。余真赐以为几张裸照可以威吓朱玉鸣,但他后来才知道,一个人是去或留,不是由他人去决定,主权始终取决于一个人自己手里。

他希望找方法,让朱玉鸣自愿留下来。同时他又一直很憎朱玉鸣。

朱玉鸣会跟他讲:“我妹今日拿了成绩表,考到全级第十,我们一家人去食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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