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薄荷泉【完结】(2)

2019-06-09  作者|标签:薄荷泉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江湖恩怨

文案: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要到几时,才能再度登上那座小楼。

秦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报复云冉,还是在报复自己,他只是无比怀念曾经的美好,无法舍弃又不能回去,于是反复地纠缠。

苍山云堡,代代相传,他会把夺走的一切还给云冉的。他说,我原谅你,你也要原谅我,因为除了你,我什么也没有。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y-in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冉,秦深 ┃ 配角:柳万春,云霆 ┃ 其它:九曲折梅,万木逢春

第1章 之一

  严冬凛冽,苍山云堡的主人坐在暖意融融的主厅中小酌,有人来报:“堡主,云冉求见。”

  秦深慢慢把酒杯顿在桌上:“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还带着小少爷……带着孩子。”秦深的属下低声回话,带着一点点慌乱,“好像病了。”

  秦深倾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微微地笑了,那个笑容令他向来冷峻的脸增添了几分柔和:“让他在门外跪着,一个时辰之后再带进来。”

  看到对方应声而去,并没有丝毫迟疑,秦深的微笑更深了。他把酒杯凑近唇边,慢慢品尝。

  他等待这一天很久了。

  如今,曾经属于云冉的一切都成为了他的,名誉、财富、地位,还有这巍峨庄严的苍山云堡。

  那个总像天边白云般居高临下的云冉,也终于要低下那颗骄傲的头。

  杯中酒尽,秦深又满上一杯,他要好好品尝此刻的滋味。

  等到云冉终于被带进来的时候,秦深舒适地坐在宽大的坐椅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非常单薄,苍白的脸冻得发青,嘴唇也是紫色的。头发本来应该束得很整齐,但跪了这么长时间,早被风吹得凌乱狼狈。

  云冉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用破旧的披风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消瘦的小脸,呼吸急促,眼睛紧闭。

  云冉的神色倒是还算平静,即使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曾经属于他又失去,他也没有显出一点眷恋或者尴尬。他走到秦深面前,微一犹豫,膝盖处就挨了两脚,踉跄着跪在地上。

  秦深看了押着人进来的两个护卫一眼,他们跟随自己数年,颇有默契,这两下动作不大,苦头肯定不小。

  云冉摇摇晃晃地跪着,额头迅速沁出一层冷汗,几乎看不清秦深的神色。他之前被冻得发不出声音,一时还不能从极冷和极痛中回过神来。但是怀里抱着的孩子时刻都在提醒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小心地把孩子放在地上,嘴唇颤抖了一会,总算一字一字说出话来:“请你救他。”

  秦深慢悠悠地跷起一条腿,动作极其优雅,极其傲慢:“这是你的儿子,快要死了,我为什么要救,你一钱不值,我救了能有什么好处?”

  他了解云冉,知道什么样的话可以最深地刺激到他。果然,对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秦深露出微笑,柔声说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么?那还是带着你的儿子走罢,地板都被你们弄脏了。要死也别死到我面前来,我可不会帮着收尸。”

  云冉凝视着他漫不经意的表情,唇边露出一丝苦笑,终于慢慢俯身磕下头去:“我武功被废,一贫如洗,的确一钱不值,我也不知道还有有什么好处可以给你。可是你既然还愿意见我,想必,我身上还有些可图之处。”

  “你就是这么想,所以才求到这里,甚至磕头都愿意。可惜,你错了。”秦深的声音依然很温和,可是他的笑容突然变成了不加掩饰的嘲讽,“我知道你走投无路,可是还怀着希望。所以,今天我让你进来,浪费时间和你说话,就是想亲自告诉你,就算你一头撞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救他。”

  这句话,在秦深的心里不知埋了多久,终于可以说出来。一朝出口,他只觉得痛快淋漓,郁积在心底的那口恶气仿佛也随之消散不少。

  云冉的身体晃了晃,有点不能置信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成了几近麻木的绝望,慢慢地伸手去抱孩子,目光里尽是歉疚痛惜。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再不看秦深一眼。

  秦深看着他背转身,朝外面慢慢走去。失去了武功,又吃了这些日子的苦,他的身体瘦弱了不少,背影也不像当初那样挺拔了。

  云冉和自己同岁,不过二十七,可是人一旦落拓,那种萧索的沧桑就掩住了所有的光华。

  秦深不知为什么想起当年那个完美得令人想摧毁的云冉。

  云堡的历代堡主都有一副极好的容貌,传到云冉这里,十几岁时就清极盛极,令人想起那句“蓝田有美玉,合浦还明珠”。

  昔日秦深随云冉同游江南,到秦淮河上听曲,秦淮名妓放下身段,乘着画舫亲自来接,抱着琵琶曼歌一曲,每一个明媚的眼波都对着云冉。秦深记得那歌词:“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一曲听罢,云冉抿唇一笑,往水中抛下几枝嫩柳,拖着他在烟雨中头也不回地离了画舫,踏波登岸而去,飘飘的衣袂像河畔盛开的莲花。只说正是江南春雨,如许风流怎可辜负,这便去找个小楼烹茶共饮。

  小楼一夜听春雨。

  云冉是骄傲的人,非常非常骄傲,所以他的爱与在意才那么令人心醉,醉到了可以忘却红尘,忘记自己是谁。

  一晃多年过去,几番风雨几度春秋,当年的云冉不见了。

  不惜身份地欺负他,折辱他,让他走投无路,逼他低头折腰,真的再没有什么可图了吗。

  让人不明白的是,不管受到怎么恶劣的对待,云冉的脸上最先出现的总是那种茫然不能置信的眼神,仿佛在问,为什么,仿佛他从未背叛、从未离开。

  这样结束,很没有满足感。

  秦深对着他的背影,突然说:“我可以救你的孩子。”

  云冉停下了脚步。秦深发觉自己在话出口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于是也就懒得想自己为什么要改变主意了:“条件么……你就留在云堡,做个下人吧。”

  云冉就这样留下来了,住在柴房隔壁的小屋里,他的工作除了劈柴、挑水之外,还负责伺候秦深的马。秦堡主信守承诺,给那个名叫云倾的孩子延医治病,却不让云冉再有机会见他。

  秦深取得云堡三年,这里许多下人都换成了忠心于他的人,原来的仆人侍女也噤若寒蝉,没有人理会云冉。云冉曾经是这里的主人,可是他x_ing情疏离,并不怎么在意下人,能记住名字和相貌的都没有几个。而对于留下来的下人们来说,尽管对他还有几分敬畏之意,但一个失去武功、寄人篱下、再无机会翻身的前任主人是异常尴尬的存在:既不可能成为朋友,也不可以尊重——现在的堡主有多厌恶他,谁都看得出来。

  于是同为下人,老实一点的对他不理不睬,只当不存在;心思多一些的,就免不了有意无意地难为他,希望由此得到秦深的注意,打开一条向上的路。

  秦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觉得很满意。云冉既然在这里出生,在众星拱月中成为那个令人目眩的存在;那么同样在这里,日复一日众叛亲离的摧折,也足以磨去他心中尚存的那点骄傲与尊严。

  他要把自己经历过的,一点一点还给云冉。

  最亲近云冉的,倒是那两匹马,一匹雪花骢,一匹乌云踏雪。特别是雪花骢,本来就是云冉的坐骑,每次见到他都亲密地伸出脖颈来蹭他。

  那天日暮时分,秦深处理完一天的事务,在后花园散步一圈,突然想骑马。他懒得唤人备马,自己信步朝马厩走去。快到时,他看见云冉穿了一身敝旧的下仆衣衫,正在给马儿梳毛,两匹马一边互相挨挨擦擦,一边又高高兴兴去舔他的脸。

  秦深隔着一段距离停住脚步,就看见云冉抚摸着乌云踏雪的颈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段时间他又憔悴了一些,然而那个微笑却和当初一模一样,在淡金的暮色里,有种令人屏息的明丽。

  秦深确实有那么一刻屏住了呼吸,等他回过神来,莫名地勃然大怒。他不知道这股怒气从何而来,也不想知道,只是铁青着脸大步走过去,取过马鞭,对着乌云踏雪用尽全力狠狠地抽了下去。

  云冉吃了一惊,本能地挡在乌云踏雪前面。他内力已失,动作虽然远比常人敏捷,分寸却不易拿捏好了。秦深蕴着十足力道的一鞭擦过他的脸颊,正正抽在他右肩上,顿时把里外两层衣服都抽破了。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动,云冉显然被打得极其疼痛,微微皱起了眉。当秦深把他身无分文地从云堡赶出去时,他抱着襁褓中的云倾,也不过是这样皱了皱眉。

  鲜血从他脸上的伤口中渗出来,凝成了血珠,沿着缺乏血色的面颊一颗颗滚到衣服里。

  “这两匹马都认识我,他们不懂人的事情。”云冉淡然说道,“你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了,有气的话可以直接冲着我来,乱发脾气让下人看到不好。”

  秦深这才想起,乌云踏雪本来也是云冉送的。这番话简直是火上浇油,他心里怒气更甚,却更加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生气,顺手对着云冉左肩又是一鞭。

  接着一把拽过马缰,冷着脸翻身上马,疾驰了出去。成为这里的主人,不就是为了在这个势力范围里,想怎样就怎样,想收拾谁就收拾谁。

  第二天,秦深命人把云冉养马的工作换成了浣衣。

  在马厩的一幕被另一个马夫看到了,云堡的下人们于是再一次确认,这位处事冷静稳重的堡主有多么想折腾云冉。的确,若非这般,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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