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穆里尼奥此时突然转向门德斯，比起声讨卡西之前的错误，他似乎有更感兴趣的东西。
门德斯愣了一下，他看着穆里尼奥心里有点发毛，就只是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你跟罗纳尔多是不是经常提起梅西？”穆里尼奥问——门德斯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这个问题，“呃，也没有……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你没注意吗？刚才梅西第一次s_h_è 门的时候，球打在他身上了、这次又是。”穆里尼奥这样说，听起来他似乎认为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很明白了。但是实际上门德斯还是没听懂，“什么意思？”
穆里尼奥怀疑门德斯的智商，“意思就是说罗纳尔多完全知道梅西想要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以及打球门的哪个角度——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根本没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位置上。”
门德斯摸摸鼻子，嘀咕了一句，“巧合吧。”
穆里尼奥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你经常提起梅西，那罗纳尔多就一定对梅西非常熟悉。”
——此时比赛终场哨响。
克里斯蒂亚诺站在场地中央看着伯纳乌几万个失望的身影，长叹了一口气。
“嘿。”
克里斯蒂亚诺听到熟悉的声音，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时候，果然发现了巴萨的小个子男孩站在自己面前——里奥的脸上带着他臭名昭著的温和笑容看着克里斯蒂亚诺。
“哦，嘿。”克里斯蒂亚诺突然觉得这个场面又熟悉又陌生——梅西在「这里」还从来没这样看着他、对他微笑，但是这个微笑却又的确是他看过无数次的那个微笑。
这一切居然让克里斯蒂亚诺有点不知所措。
“你会更努力吗？”里奥淡淡地问——他显得很平静，似乎对伯纳乌沸腾的愤怒一无所知。
克里斯蒂亚诺愣了一下，然后他两颊的肌r_ou_绷紧了，像是准备进攻的野兽，“当然，那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里奥的笑容似乎有一会儿变得更像里奥而不是「梅西」，但那即使出现了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
“好，为了我、为了你自己。我也是，为了你、为了我自己。”
第332章
「为了我、也是为了你自己。我也是， 为了你、为了我自己。」
里奥和克里斯蒂亚诺的这段对话显然让媒体非常激动， 他们认为自己又抓住了互相挑衅的戏码， 于是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没有见到两位当事人的媒体， 在散场后拥堵在混合采访区， 试图抓住二人中看起来更不善于糊弄媒体的里奥。
“请问你当时为什么说那句话呢？”媒体们把话筒、录音笔和手机横七竖八地塞到里奥鼻子底下，期待着劲爆的回答。
但是里奥只是温和地笑着， “我其实不记得我说了什么了。”
记者们发出一声非常巨大、整齐的叹息声——大家这个时候才发现，也许里奥不善于糊弄媒体只是因为他连糊弄都懒得糊弄。
而因为油嘴滑舌的公众形象反而逃过一劫的克里斯蒂亚诺却躲在家里把当时里奥对自己说话的镜头看了很多遍。
克里斯蒂亚诺自问对里奥和梅西都同样了解，里奥的笑容虽然很像梅西， 但是他比梅西更像一个生动的人， 而梅西在他面前似乎永远都戴着面具——尽管他们彼此都清楚，梅西的面具骗不了克里斯蒂亚诺。
他一直都想知道， 为什么里奥有点不像梅西，也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突然有那么一瞬间里奥完全就是梅西。
——「你还好吗？」克里斯蒂亚诺在2014年世界杯之后曾经私下里碰到过梅西一回——那是在梅西在国家德比赛前对他视而不见之后的事，那个时候克里斯蒂亚诺已经大概知道梅西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愿意理会他，也自问可以理解梅西的心情。
克里斯蒂亚诺理解，所以他想表示一下关怀。
梅西当时刚刚结束和其他人的短暂谈话， 他回过头来看克里斯蒂亚诺， 脸上带着标准的梅西式的臭名昭著的柔和微笑——克里斯蒂亚诺平常不喜欢那个， 因为那个会让他觉得无法靠近也不真实， 就仿佛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仅仅是一个标准化的机器。
但是就算是这个，在那天似乎也不那么讨厌， 反而有点让人心生同情。
「收起你的同情，我不需要。」
克里斯蒂亚诺从来不知道这世上居然有人可以带着那样温柔和善的微笑，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不过他今天知道了，「我不是想要嘲笑你，我只是……」
克里斯蒂亚诺不希望今天这个时候被误解，毕竟他这次完全是出于好心。
「你只是同情我，就像同情一个可悲的弃婴一样。」梅西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容都没有丝毫改变——任何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他们此时只是在客客气气的聊天。
克里斯蒂亚诺有点生气了，「你这叫做什么话？我只是担心……」
「谢谢，不用了。」梅西淡淡的说，「我很好，那不是大事。」
克里斯蒂亚诺听到这里反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梅西看着他，笑容丝毫没有改变，就仿佛对这一切都仍然无动于衷——他仿佛真的已经完全平静、完全从世界杯的失利中走出来了。
但是克里斯蒂亚诺知道，梅西是个骗子。
「那你可真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克里斯蒂亚诺忍不住讽刺道。
梅西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毛，似乎更不会感到伤心，「那是我的事。」
「你骗不了我，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克里斯蒂亚诺说，「梅西先生，我不相信你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能从那样的失利中走出来——我们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这样的诅咒可真恶毒。」梅西淡淡的说，「你既然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就不该诅咒我永远都走不出来。」
「我只是陈述事实，」克里斯蒂亚诺说，「你如果走出来了，就不会用弃婴来比喻自己——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不想诅咒你或者……别的什么的，实际上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走出来，因为如果你走出来了，我也就可以说服自己、让自己知道，也许我也可以从2004年的事里走出来。」
梅西的表情有一瞬间有轻微的松动，但是下一秒，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梅西——不过他的口气似乎有所松动。
「我很抱歉。」梅西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摆出这样一副面孔来，」克里斯蒂亚诺那天格外有交谈的欲望，「你不喜欢别人亲近你吗？」
梅西看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天生如此吗？」克里斯蒂亚诺问——尽管他非常清楚自己已经越界了，其实他跟梅西一点都不熟悉，他不但不该这么问他，甚至都不应该跟他说这么多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真说起来，其实脆弱又不值一提。
梅西的笑容有那么一会儿似乎没有那么模式化了，有那么一会儿，梅西的表情看起来迷茫又无助——但也仅仅就是那么一会儿，下一秒他就又戴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微笑面具，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了。
其实梅西有时候也不是不想跟人说点什么，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当他幼年的时候看着父亲为他的病是否可以治愈、是否可以不影响他的天赋而和别人据理力争，当他看见别人面对父亲的据理力争时冷漠的面孔，他就知道语言是最无聊、无用的东西。
胜利不意味着一切，但是胜利通常已经能够解决足够多的问题了。
所以梅西从那以后只用输赢跟别人说话——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输赢更有说服力了。而既然输赢就已经可以证明一切，那么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赢的时候是这幅表情，所以当他想要告诉别人他忘记了失利的时候，仿佛也就只能继续采用这个表情。
——“里奥。”
就在克里斯蒂亚诺纠结于哲学命题的时候，瓜迪奥拉满面笑容地从自己的大巴车座位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里奥身边。
“真好，我们这个赛季双杀了皇马，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除了三冠王。你今天做的非常好，可以说是完美了。”瓜迪奥拉笑着说，“有你真是我的幸福、你就是我的快乐之源啊。里奥，你没法想象我有多爱你。”
瓜迪奥拉不算社交低能，但是也绝对算不上能说会道、油嘴滑舌，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坐在一边的正经人普约尔也忍不住侧目而视。
这太奇葩了，普约尔心想，我跟女友都不会这么说话。
里奥的表情有一瞬间也发生了扭曲，他显然也觉得自己的教练说这种话实在是太过分了，“谢谢您先生，但是……呃，我没有那么好。”——里奥当然认为自己很好，但是问题是他就算认为自己很好，也不想再听瓜迪奥拉说这么令人作呕的话了。
“里奥，你今晚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罗纳尔多是很好，但是你比他更好。”瓜迪奥拉拍拍里奥的肩膀，“说真的，连续两年在欧冠倒在罗纳尔多和曼联脚下，实在太糟糕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俱乐部高层一直在担忧，罗纳尔多来到西班牙，会不会让巴萨的地位被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