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在计算，他在场上的时候每一秒钟都是在计算对手。而他的计算这次也成功了。他的确不需要像别人一样一场球跑一万米，因为他每一步跑动都计算过，他知道怎么跑是最正确的，所以他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消耗。
——克里斯蒂亚诺这样想。
克里斯蒂亚诺这样想着，就忍不住想到了过往和巴萨的比赛：他过去太沉浸在某种「比较」里了，他从来都没认真思考过梅西。
“嘿！你干嘛拿球砸我？”
克里斯蒂亚诺想得有点入神，都没注意到自己的速度慢了好几拍，让梅西直接拿到了足球、抱起来，还借机把球扔到了他身上。
“你这是违背运动精神，fifa可以罚你全球禁赛！”克里斯蒂亚诺色厉内荏——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在一对一的时候走神是不可原谅的错误，所以急于转移视线。
“专心踢球。”里奥皱皱眉，“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克里斯蒂亚诺瞥了他一眼，决心绝不认错、耍赖到底，“我只是疑惑，你这么好胜到底是怎么伪装成别人眼里的「好孩子」的？”
里奥看了他一会，“说实话？”
克里斯蒂亚诺一下子没想到这个回答方式，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点点头，“当然。”
“因为我从来不跟别人比这种无聊的东西——他们都赢不了我，也不可能赢我。”里奥这样说，“我只跟你比，就好像你也只该跟我比一样——不是吗？鲁尼不是「风格不对」，而是你也知道，他不够好。”
克里斯蒂亚诺愣了一下。
太好了，且先不说梅西为什么跟鲁尼仿佛有深仇大恨、动不动就贬低人家这件事，克里斯蒂亚诺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把更衣室头号敌人的头衔从吉格斯先生头上摘下来送给皮克。
——「风格不对」，这肯定又是皮克告诉梅西的。
第76章
最后梅西还是原谅了克里斯蒂亚诺， 同意两个人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再一决胜负。
“你刚才那个脚后跟之后的变向很不错， 但我之前没看到过你在比赛的时候这么做——这个应该效果非常出众，防守人绝对会被你骗过。踩单车、脚后跟变向， 直穿禁区，中锋一个头球就解决所有问题。”里奥躺在Cao坪上，双手枕在脑后构想了一下画面， “从边路突到禁区线附近， 近距离传禁区， 想想还不错。”
克里斯蒂亚诺侧过头看看梅西，似乎有点无语。
“怎么？战术不允许？”里奥问。
“一部分。”克里斯蒂亚诺虽然在爵士那里和别人不一样，但是说到底也还是曼联的一份子，无关紧要的时候自由散漫如果是可爱， 那在场上没纪律就等于是主动申请挂牌出售了，“一部分是因为战术纪律，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没必要。”
里奥皱皱眉，等着罗纳尔多解释。
“很明显不是吗？我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动作浪费时间——一个加速一个变向， 随便哪个都可以甩开对手后防球员，没必要做其他事。”克里斯蒂亚诺随手虚虚地比划了一下， 不以为然地说。
“那你为什么刚才做了？”里奥侧过头看着罗纳尔多。
这是曼彻斯特少有的晴天，里奥看罗纳尔多的时候正好就迎着太阳的方向——没有童话故事里那种对方眼中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这样的镜头， 但是罗纳尔多那个钻石耳钉倒是的确挺耀眼的。
怎么那么臭美……里奥突然这样想。
“你在向我展示技术， 我也不能太简单粗暴。”克里斯蒂亚诺理所当然地说，“这毕竟不是比赛，只是……你知道吧？这跟比赛不太一样。这是……这是较量。”
克里斯蒂亚诺一度沉浸在「较量」和「比赛」这两个词修辞学上的不同无法自拔， 直到梅西一下子跳起来，使劲拽他胳膊。
“……你干嘛……”克里斯蒂亚诺不明所以，但还是顺势爬了起来。
“用速度过我。”里奥简单明了地公布了自己的要求。
克里斯蒂亚诺再次质疑这个家伙为什么能维持「好孩子」这个人设那么多年。
里奥从来都不是以速度见长的人——尤其是面对罗纳尔多这种真的以速度见长的人的时候。
所以克里斯蒂亚诺丝毫不怀疑、也的确毫无疑问在第一次的时候就完美过了梅西。
“我早就说过，跑得快就是跑得快——天然的优势，没办法。”克里斯蒂亚诺洋洋得意地把球踩在脚下，“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过，什么脑子好就可以让只会跑步的人接不到球。”
里奥看上去很想翻白眼，但是他深知，输球的人没资格翻白眼。
“再来一次。”他这样干巴巴的说。
“再来一百次你也不可能比我快。”克里斯蒂亚诺撇撇嘴。
里奥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克里斯蒂亚诺丝毫不把对方的反对当回事，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会轻忽——梅西永远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可以比的，当他说他要赢你的时候，你首先要永远记住他真的能赢你。
克里斯蒂亚诺深知这一点。
他没有任何轻佻的意思，也丝毫没有控制自己的速度。
上一轮比赛他是直接把球传到斜线上超车——毫无技术含量。
然而生吃速度本来就是这样，克里斯蒂亚诺虽然有意做点什么但是想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无谓的加戏。
？？？？？
克里斯蒂亚诺站在原地看着在自己出脚的一瞬间卡住了球路，直接破坏掉球的梅西。
目瞪口呆。
“你也不用太难过，田径运动员不会踢球很正常，我原谅你。”里奥看着滚远了的皮球，慢吞吞地说，“是谁说的来着？有脑子的人可以让只会赛跑的连球都拿不到。”
克里斯蒂亚诺勃然大怒。
他立刻跑过去把球抱了回来，“再来一次！这不可能是常规武器。”
里奥没有反驳他。因为里奥知道这当然不是常规武器：一对一和正式比赛不同。一对一的时候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罗纳尔多一个人身上，但在正式比赛里，总有其它场上的运动方式会进入他的视线，他不可能把每一分的注意力都给罗纳尔多。
而且，罗纳尔多说的对，不是每一次都可以计算到分毫无差。
哪怕他是梅西。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惊讶的。”克里斯蒂亚诺看梅西无意继续，也没再强求。他把球放在地上，然后坐了上去，“我从没想过有人可以用这种办法抢断——非常罕见，也很……很里奥.梅西。”
里奥为最后半句话而稍稍动容，“什么叫做「很梅西」？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克里斯蒂亚诺耸耸肩，“那也很正常啊，你才十七——你满十七了吗？不过不管怎么说，未来所有人都会知道的，这就是你的踢球方式，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很难复制，也就无从超越。我有时候在想，你是不是已经把这种踢球方式个人化了。”
里奥看了罗纳尔多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在他对面坐下，“你也是。”
“嗯？”克里斯蒂亚诺愣了一下，没太听明白。
“我说你也是，你的踢球方式和其他人也不怎么一样。”
“有人说我像穆勒。”克里斯蒂亚诺说，“很会进球的那个穆勒。”
里奥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像，你对场上的位置把握非常好，我观察过，你可以调动一整条进攻线——你知道进攻线上每个人应该在哪才能把攻击力最大化。很难说那是什么，但是你跟……跟他不像。我猜是这样，我猜你们一点都不像。”
“有人认为我这种调动是「指手画脚」、「球霸」。”克里斯蒂亚诺继续说。
那曾经是他最讨厌的两个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梅西。也许他只是想知道梅西是不是真的是了解他的——他已经无从得知「当年」的梅西是否真的了解了，他只能知道现在这个。
里奥嗤笑了一声，再次摇摇头，“你会认识这种人是你的错，你不该允许这种人进入你的生活——那会打扰你。你应该……你应该只是走下去，然后看看会走多远、走到哪里。”
你也许会走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也有可能那里还会有其他人。
但是如果你的终点还有其他人，那也肯定只是一个人。
克里斯蒂亚诺看着有点少年老成意味的梅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会。你也会打扰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本来不应该这么说。
这太反社交了。
梅西果然不笑了，他看着克里斯蒂亚诺，很难说那一瞬间到底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也是不理解你的人？”
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突然跟克里斯蒂亚诺记忆中那个梅西的形象重合了。
——「你没有来苏黎世。」克里斯蒂亚诺没有出席金球奖典礼之后的那个国家德比日，梅西在球员通道里隔着主客队通道的幕墙这样问坐在台阶上的克里斯蒂亚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