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作者:戴林间(上)【完结】(35)

2019-06-09  作者|标签:戴林间

  即使看不见,我也感觉到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了空空的穹顶。

  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往左一侧,左手摸到了孟先生的校服,凭感觉凑近一些,估计自己的嘴在他耳朵附近,问:“你看见了么?”

  “那里。”

  孟先生大约下意识指了一下,反应过来我看不见,随即补充道:“你右边有一颗。”

  话音刚落,我右边的黑暗里,朦朦胧胧地现出了一点灰白,我眨了眨眼,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变亮了。”孟先生又说。

  那点光亮在我眼里没有立刻明亮,但每眨一次眼,穹顶上的亮点就仿佛多了一星,仿佛只是两个呼吸间的功夫,头顶上已经是点点微光,碎珠杂星。

  女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喜的叹声。

  老肖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看到了?你们现在看你们正前方那颗最大最亮的,那就是北极星……”

  那边是猎户座,再那边是大犬座,那颗最亮的是天狼星……

  这种感觉很奇妙。

  你除了星星什么都看不见,不论是身边最亲近的人,甚至是自己的手,一切都陷在永夜的虚无里,只剩下一双同样深黑的眼睛。大小不均的星团一会儿近得垂在眉心,一眨眼又远嵌天际,如同不规则的珍珠帘,风一吹就凉冰冰地贴到脸上,风过去就跟着送走。世界成了个纤尘不染的黑色笼子,囚着一笼的星星。

  老肖慢悠悠地说起星座,我摸到孟先生棱角分明的手肘,轻轻一搡:“听见没,你的摩羯座在那儿。”

  他笑了笑,说你还不是。

  很多年后,我也看到过真正的星空和银河,却都远远及不上这天的星星。真正的星星高得遥不可及,然而拼死挣出的光芒偏偏那样瘦渺,稍不经意,就被其余光怪陆离的光亮漫不经心地掩了过去。

  真的星星远不及这晚的星星来得真。

  脖子仰得发酸,我垂下脑袋活动活动,孟先生忽然说:“你看——”

  温热的气息吹拂到脸上,心脏直接蹦进了脑子里,哐哐咚咚地撞得耳骨又麻又痒,孟先生说的什么内容我全然没有听见。空气里浮动着女孩子们头发擦过外套和围巾的窸窸窣窣的细响,与j_iao头接耳的气音混在一处,仿佛摩擦出了电光。

  ——该是星光吧?然而在我的余光里,它们都只是银灰的齑粉。

  冰凉的校服外套上面是一段微微刺手的毛料,然后我摸到了一片温热的皮肤。

  “你干嘛?”

  柔软的汗毛匍匐成鲜嫩的倒刺,刮得心脏起毛,我来回抚摸了两下,突然贴上去,孟先生不自觉转头,我往上一蹭,正好磕到温软的皮r_ou_上。

  我估计应该没有撞疼,但手指下孟先生的侧脸肌r_ou_明显绷紧了。我想了想,又在刚才那个地方亲了一口。这回终于像个正儿八经的吻了,但我还是没尝出是什么部位,刚想上手仔细摸摸,就被孟先生不客气地按住了。

  “这是哪儿?”

  我对着大概是他耳朵的方向,小声问他。孟先生似乎往后躲了躲,然后一只手落到我脸上,从我的鼻梁正中摸到了右眼,右颧骨,最后停在了颧骨靠近眼睛下面的地方,确认地点了点。

  “这里。”

  头顶上星空变换,他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里:“你是准备啃掉我一块r_ou_吗?”

  “放屁。”我大感颜面扫地,耳朵尖跟着烧成火炭,不服气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再来。”

  孟先生扶着我的半边脸,似乎在确认位置。温风扑到脸上,我感到自己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两跳——

  “哇——”

  几十张嘴同时喊出声,吓得我猛地一偏,孟先生的手同时消失,软润的一点火星溅到了唇角。

  穹顶上星光大盛,隐隐约约照出了眼前几十条铅灰的人影。我有点睁不开眼,伸手在眼前挡了一挡,孟先生在耳边笑道:“吓我一跳。”

  我一偏头,只看到鼻梁模糊的轮廓和两汪星水,不待看清,亮光一下子消失,顿时重新堕入更加纯粹的黑暗中。

  屋子门窗紧闭,闷出了让人窒息的暖意,我胡乱摸了一阵,终于摸到了他的手,手心里藏着几条s-hi润的掌纹。我把那半条手臂拉进自己怀里:“叫你干坏事。”

  他坐得端端正正,只是笑,却不说话了。

  老肖说结束的时候,大家还意犹未尽,但一听提前放学,又兴奋地清醒过来,不等老肖开灯,都纷纷站起身来。我坐在最边上,不好挡着里面的人出来,于是先站起来,腾出位置。老肖懒洋洋地说:“不要急,不要急,等我开灯再走。”却没人理他,屋子里嗡嗡地闹着,大家都往门口走。

  我跟着走了两步,孟先生一直立在我身边,我抓住他的胳膊,他往回挣脱,我存心想逗他,于是紧握不放,趁着四周都在说话,凑到他耳边说:“你亲我一下。”

  他更加使劲抽手,甚至推了我一把。我正要再说些过分的话挑衅他,“啪”的一声,老肖按亮了r.ì光灯。

  屋子里立刻光辉万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拿手挡住眼睛。我低头缓了缓,等到适应了光线,抬头往旁边一看,正对上关庭一张见鬼似的小脸,胳膊直勾勾伸到面前,还被我的手牢牢抓在怀里。

  孟先生立在关庭背后,刚好和我四目相对。

  我呆立当场,正如偷瓜偷到一半被钢叉叉个正着的猹,没来得及咽下的瓜瓤还含在嘴里。关庭狠狠一巴掌打在我那只寡廉鲜耻的孽爪上,瞪得眼圆如珠,好似青面獠牙的分海夜叉。

  “滚!”

  作者有话说:

  天文台看人造星星是我高中的事,只不过我记得当时设备老化所以星空缺了一块来着,而且也没有什么羞羞的故事。

  另外,狗獾这种动物长得真得挺可爱的,当时给何獾取这个外号就是因为看了一张狗獾的图被萌到了。

第27章

  之后接连几天,我看见关庭都远远躲着绕道走。

  孟先生知道原因后,笑了整整半节晚自习,课间我们溜出校门去买烤红薯,他和我目光一撞,又开始对着烫红薯的老黑炉子傻乐,卖红薯的大爷以为这小子饿坏了,刚烤好也不等凉,用袋子一套塞我手里,可把汗毛烫掉一层。

  个头小的容易焦不好吃,我俩索x_ing合伙买了个大的,一路左颠右颠地换着手提,走到楼梯口,我隔着口袋掰成两半,刚把孟先生那半块儿递给他,背上突然一震:

  “你俩偷偷摸摸在这儿干嘛呢?”

  我手一抖,还在冒热气的半边红薯“啪唧”拍在了地上。

  有个定律怎么说的,一片吐司失手掉在地上,朝地的一定是涂了黄油的那面。我手里的红薯也不例外,脸朝下一个倒栽葱,水泥地上立刻扣出了朵黄澄澄的黏花儿。

  “哎呀。”

  关庭叫了一嗓子,眨巴眨巴眼睛,往后缩了缩脖子。这是她心虚的表现。因她这份心虚和不好意思,我理直气壮起来,杵在原地低头盯着红薯高高翘起的褐皮尖屁股,沉吟不语。

  她见我默哀的架势,问道:“你还在看什么?”

  “我在想捡起来还能不能吃。”

  “……”

  关庭不可置信:“你就不能再买一个?”

  我挥了挥手,示意她这个杀人凶手尽快离开现场,好让我的红薯死而瞑目,关庭撇了撇嘴,塞过来两块钱,转身走了。

  在一旁默不作声剥红薯皮的孟先生简直笑个半死,把散发着甜香热气的红薯r_ou_递到我嘴边。我扭过头,嫌弃道:“口水。”

  他轻轻“啧”了一声:“你亲我的时候倒不嫌弃口水了。”

  我觉得他言之有理,于是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孟先生说我咬到了他的手指头,真是胡说八道。

  这年我俩的生r.ì都是敷衍过去,元旦节一完,我家就搬去了关庭家旁边的新楼盘。新家和学校离得远,高三管得又紧,关庭她爸为了眼珠子似的宝贝闺女能多睡半个钟头,专门飞包车送她上学,现在顺带捎上了我。

  我跟关庭天天早上一块儿来,晚上一块儿回,r.ì子一长,班上就有人偶尔调侃两句,徐苗和唐宇才两个还在老虎脸上拔毛,嬉皮笑脸地管关庭叫“何嫂”,弄得听风就是雨的班主任如临大敌,专门把我和她叫进办公室谈了一节课的心。不谈还好,谈完心一回教室,倒跟坐实了似的,班上的人起哄得更厉害了。

  对此孟先生有点儿意见,但又不能为了这点j-i毛蒜皮让我每天挤一个钟头的公j_iao来回跑,于是一整个晚自习都心不在焉,四十分钟过去,只写了三道选择题,其余时候都在磨洋工,一会儿要拿我的书,一会儿要看我的历史卷子,还不算拿手肘轻轻撞我、摸我后脑勺和盯着我写作业之类无聊的小动作。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我前天没j_iao政治作业被政治老师发现,正忙着罚抄,根本没空搭理他,他也没来招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抄认识论,后面突然无声无息地伸过来一只黝黑的手。

  “孟潜声,你给我出来。”

  孟先生剩下的时间就站在走廊里吹班主任御赐的冷风,一直到打下课铃。

  我替他收拾好书包,拿上围巾手套出去看人冻坏没有。关庭站在楼梯口那头催命,我还在黑黢黢的过道里给孟爱妃系围巾。孟爱妃酸溜溜地哼了一声,我才发觉这人居然还有点醋猫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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