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剖真心
烛光昏暗。
夜尊翻身坐起，他勾起唇角，墨一般的眸子盯着傅红雪，眼里不见笑意：“所以呢？”
“我……”傅红雪凝视着夜尊的眼睛，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夜尊眼眸如同深潭，窥不见底，只是望着就好像要陷进去了似的。
这种感觉让傅红雪有些不自在，他蹙眉移开了视线，继续说道：“明天我杀了马空群，我们就一起离开这。”
夜尊笑了：“好。”
“你愿意？”傅红雪眼眸亮了，他再次看向夜尊。
“为什么不愿意？四天前，也是在这万马堂，我让你复仇之后跟我走，你不是也说好么？”夜尊讥笑，“反正也不用真的做到，答应了又有何妨？”
傅红雪顿时僵住：“我……我是真心的。”
“真心？”夜尊注视着傅红雪的眼睛，过了片刻他倾身贴在傅红雪的耳边，低声笑了，“小红雪，真心是用来送给心上人的……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傅红雪目光闪烁：“我……我不知道。”
夜尊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傅红雪望着桌上那如同静止一般的烛火道：“我只知道……若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想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若我还有命活下去，我想见的第一个人，也是你……阿夜，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
夜尊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将傅红雪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把玩：“我这里有一个关于爱和真心的故事，你可愿意听？”
傅红雪颔首。
“这个故事是无名居的萧老板告诉我的。”夜尊的声音很轻，“大约三年前，翠浓在无名居跳舞时，有位客人爱上了她，要娶她为妻，也说自己是一片真心。你猜，翠浓是怎么让他证明自己的真心的？”
傅红雪想了想，摇摇头。他想不出来。
“翠浓说要看看他的真心。于是……”傅红雪的发丝从夜尊指尖滑落，夜尊挑开傅红雪的衣襟，微凉的指尖抵在他的心脏处，他望着傅红雪笑了，“于是那个人就用匕首挖出了自己的心，来证明自己的真心。”
“萧老板说，那就是爱。因为爱所以变得疯狂，哪怕为之去死也甘之如饴。我的小红雪，想要知道这算不算爱，就看你愿不愿意把你的真心，拿出来给我看看。”
傅红雪低头，看向夜尊抵在他胸口的手指，他道：“我愿意……可是，能不能再等一天？等我杀了公孙断，我的心我的命都给你。”
“不用等明天。”夜尊一抬手，掌心已然多了一把匕首。
“我现在就想看你的真心。你放心，我知道你要报仇，我可以用黑能量封住你的伤口，保你十二个时辰不死。”夜尊眼眸里闪烁着愉快的光芒，“明天你若赢了，在剩下的时辰里，我也会用真心待你。你若输了也不必担心，我会替你杀了马空群，为你报仇。如何？”
若是输了，夜尊会替他报仇，杀了他的杀父仇人。
若是赢了……反正他的命只剩下三五个月，如今三五个月换与他厮守半日，也好。
傅红雪从夜尊的手中接过匕首。
匕首绽着寒光，锋利无比。
傅红雪将匕首的尖抵住心脏处，正要刺入，夜尊突然握住他的手。
夜尊将那匕首往上移了一寸：“我要的是一颗完整的心，别弄坏了，弄坏了，就不好看了。”
傅红雪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发冷，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竟要亲手将自己的心剖出来以证明真心。但又想到这二十年他活得如同一具傀儡，一个复仇机器一样，被迫放弃一切，没有悲喜，没有自己的想法，每天只被仇恨所纠缠，就觉得自己其实早已和死去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为了他疯狂一次又如何呢？
傅红雪咬牙，猛地将匕首c-h-a入自己的胸口。
夜尊嘴唇微微抿起，始终没有动。
利刃刺入皮r_ou_，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傅红雪咬牙划开自己的胸口，终于将那颗心挖了出来。
鲜血从傅红雪的胸口涌出，心脏离开了身体，正在逐渐停止跳动。
夜尊蹙眉，他一扬手傅红雪胸口的伤便不见了，只剩下被血浸染的里衣。
“阿夜……”傅红雪喘息着，将那颗尚且带着温度鲜血淋漓的心脏递到夜尊面前，他的脸色苍白，眼睛却是红的，他弯了弯嘴角，冲夜尊笑了，“……给你。”
夜尊没有接，他道：“小红雪，你把这颗心给了我，明天这个时候你就会死。”
“我知道。”傅红雪道，“我本来就活不长了。”
夜尊冷声问：“你说什么？”
有些话，傅红雪永远不会说出口。但如今，他身中剧毒，又剖了心，他只有十二个时辰能活，也就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
傅红雪看着自己的那已经停止跳动的心，他道：“我身中乌云蔽日之毒，此毒无药可解，就算你不杀我，我也只有三五个月可以活。与其苟延残喘地等到毒发，变成一个心智被毁坏，五感尽失的活死人……”
傅红雪睫毛微颤，他看向夜尊，眼中闪烁着光：“还不如趁着我还清醒，顺了我自己的心意，与你厮守这半日。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夜尊的眉头紧紧地蹙着，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傅红雪：“谁给你下的乌云蔽日？”
“这已经不重要了，阿夜——”
“是谁？！”
“阿夜……”
夜尊怒极了，他一把抓住傅红雪的衣襟，吼道：“醒过来！”
傅红雪只觉得浑身一震，整个人像是从高处落下似的，他猛然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着，不敢相信地望向周围——
桌上的烛火在摇曳。他依旧在这个房间，依旧是坐在这张床上。
只是，他手里哪儿有什么鲜血淋漓的心脏？他的里衣上也没有一丝血迹，他伸手按住胸口，还能感觉到胸腔内心脏在有力跳动。
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竟是一场梦？
可是为什么梦会那么真实？
傅红雪抬头，夜尊依旧坐在他的旁边，一如梦中一样。
此刻夜尊的眼神里满是杀意，他盯着傅红雪，一字一顿地问：“乌云蔽日，究竟是谁给你下的？”
“……为什么你会知道乌云蔽日？”傅红雪问。
难道不是梦？
“回答我的问题！”夜尊一把抓住傅红雪的衣襟，声音冷如寒铁，开口便透着刺骨的寒意：“傅红雪，别逼我用黑能量让你开口！”
“我不确定。”傅红雪目光闪烁，他顿了顿道，“汤是马芳铃端来的，但下毒之人恐怕是马空群。”
夜尊放开了傅红雪，便要起身，傅红雪猜得到他要做什么，他道：“我明天会亲自杀了马空群！阿夜，把他留给我。”
夜尊单膝跪在床上，维持着一个要起身的动作，他低头看向傅红雪，最终又坐了回来。
傅红雪问：“阿夜……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梦？”
夜尊理了理衣袍，淡淡开口：“没错，是我给你制造的梦境。人在梦中往往比清醒时更加放松，说话做事也更遵循本心。”
“山洞里我被咬的那次，也是你制造的梦？”傅红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