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同人)巴洛克手记:花与二重奏 作者:罗西【完结】(4)

2019-06-09  作者|标签:罗西 穿越时空 业界精英

  “——在我全职从事音乐之后,我有时仍会忧虑。我的j.īng_力如此【有限】,以至于我无法在音乐之余去成为一名园丁。”

  “菲利普,”维瓦尔第很无语,“你的j.īng_力一点也不【有限】,一个能创作三千多部作品的作曲家如何会是没有j.īng_力的?!你只是花在作曲上的j.īng_力太多——成为一名音乐上的园丁如何?在定语下,我认为你已然是了,并且是拥有一个御花园的园丁。”

  “说得没错,安东尼奥,”泰勒曼说,“可惜音乐的园丁不只一个……也许我要向你分享我的一个小秘密……是的,音乐和鲜花改变了我的生活,但究其根本,这一切的开端,无论是音乐还是鲜花,都和弗雷德有关,或者基本上就是因为他……”

  “亨德尔先生?”维瓦尔第显得一点也不惊讶,“我依稀记得我在你的传记里读过,当你晚年的时候,弗雷德已然全盲,但他口述写给你的信:他为你去世的消息所震惊,而后发觉是误传,于是承诺他将用英国始发的第一艘船给你送来最好的异域鲜花……”

  “是的是的,”泰勒曼有些脸红,“现在的传记怎么都开始写这些了?那些传记还写了什么?”

  “你是巴赫和亨德尔的好朋友泰勒曼。”

  “嗯……”泰勒曼有点紧张,他知道狡猾的小红毛没有说出全部实情,“现在或许到了我应该读读自己传记的时候——我显然低估了现在学者们的能力,他们已经离音乐史太远了……安东尼奥,希望你不要对我j-i毛蒜皮的叙事和古怪的幽默感感到厌烦,但我怀旧的老毛病又起来了。”

  “我一点也不介意,菲利普。”维瓦尔第说,“有什么能比作曲家亲口叙述更真实的传记呢?”

  泰勒曼脸上泛起红晕。他和维瓦尔第在纪念品商店的收银台前坐下。拉着维瓦尔第的手,泰勒曼说,“安东尼奥,你不会相信在决定我成为今天坐在你面前的这个泰勒曼的因素中,有多少都是机缘巧合。所有我的传记都几乎以我按照母亲的指示,去莱//比//锡就读法//律专业说起:那是1701年的夏天,我心灰意冷地怀着成为一名律//师的心态去上大学……从我的家乡Magdeburg/马格德堡到莱//比//锡旅途很长,于是我决定歇脚几天。我选择了小镇哈雷为落脚点。”

  “然后?”维瓦尔第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遇到了他。”

  俄耳普斯

  时间回到三个世纪之前的1701年,我们的主人公还尚在人世的时候。

  德//国萨克森-安哈尔特州,哈雷(或译哈勒)。

  格奥尔格·菲利普·泰勒曼,一位未来大有前途的律师,正拖着行李走在哈雷雨后泥泞的道路上。他的行李非常轻便,他的年纪正风华正茂,他的未来光明一片,可是他的步履格外沉重。轻便的行李,这真的是太轻了!这是不能承受的轻,因为他生命的几乎全部,就和这行李被削减的重量一样,永远地被封存在遥远的马格德堡老宅y-ins-hi的地下室里,母亲沉默的面容如铅块一样黑漆漆地压在那被抛弃的事物之上——那是这个孩子关于音乐的所有书籍、乐器、曲谱……关于音乐的一切。

  泰勒曼几乎在和母亲的抗争中失去了全部希望,但他还是侥幸地,偷偷在行李箱中夹着一份自己为诗篇第六篇创作的宗教音乐,用“社会完全不能接受的前卫风格写成”。然而,随着距离莱比锡大学法//律系每近一步,泰勒曼都越发觉得自己这份破烂不堪的小作品充满讽刺。他唯一的好友,音乐,已经死去了!可是这个愚昧的孩子不忍相信好友已死,固执地把他的尸体安放在身边,甚至不顾腐烂的恶臭与遍布的蛆虫爬到自己的身上。

  他不断地劝说(催眠)自己接受命运,自己必然永远离去自己所爱的命运,以至于有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在美好地畅想作为一个律//师的他,是如何拥有体面的社j_iao圈子,美满的家庭,光鲜的房子……然而当这美好的愿景一占据他的脑海,一个黑暗的小念头就突突地从心底里冒了出来,这个念头大声斥责,为何他如此软弱竟然同意了母亲的安排,为何他不抵抗甚至欺骗……!

  这两种思绪如疾风骤雨一般在这个可怜的少年的脑海里呼啸着,让他完全心神不宁,连身体也失去了力气。在马车上颠簸了几天之后,泰勒曼几乎近于崩溃,他恳求马车夫把自己放在途中歇脚一周,这才来到了哈雷小镇做短暂停留。

  来到临时下脚的旅店,泰勒曼机械地填了登记表j_iao了钱,面无表情地和旅店老板寒暄了几句,像个发条玩偶般,踏上楼梯打开房门放下行李关上房门坐在床上看着地板。哈雷距离莱比锡不过30公里。泰勒曼目光无神地看着死气沉沉的地板,仿佛一下看透了这30公里,看到了他同样死气沉沉的未来。如此可笑可悲,一个连自己所爱都不能坚持的人,一个向物质名利低头的人……

  泰勒曼的目光扫向了他的行李箱。他能感受到里面那个隐蔽的自己的小小的作品……那几页乐谱犹若一只微小的甲虫,睁着黑曜石般的圆眼睛,窥探着主人。此时此刻,并非是自己音乐的创造,而是诗篇内容本身,深深地折磨着年轻的泰勒曼,在他脆弱几乎要崩溃的脑海里不厌其烦地回d_àng,几近疯狂地诉求。诗篇第六,那是大卫之诗,绝望者的哀号。

  “耶和华啊,求您不要在怒中责备我,也不要在烈怒中惩罚我!

  耶和华啊,求您可怜我,因为我软弱。

  耶和华啊,求您医治我,因为我的骨头发战。”

  “耶和华啊,您要到几时才救我呢?”!

  当大卫的悲号轮回呼啸、直至在脑中轰然炸开时,泰勒曼猛然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哈雷歌剧院门口对面小广场的椅子上,时间已然是午后了。可怜的年轻人不知自己为何来这里,如何来这里,在这里待了多久,接着又要去做什么。只是忽然的一个激灵,把他从无知无觉的混沌中惊醒,告诉自己他还活着。但一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他又恨不得重新回到之前的白r.ì梦中。他责怪自己,一定是自己内心深处被扑灭的音乐之火的灰烬里,哪里还有一个苟延残喘的火星,让他不由自主地来到和音乐有关的地方……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犹如巫医般催眠着自己,现在的泰勒曼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泰勒曼——他唾弃音乐,他一心一意并且壮志满怀要成为一名律//师。是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相信自己已经完全背弃音乐了!于是泰勒曼背过身去把头埋在j_iao叉的手里,不顾歌剧院刚散场的熙熙攘攘人流,固执地冷漠地坐在那里。

  “呦,这位爷,敢情您也不喜欢今天上演的剧?”忽然身边响起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泰勒曼一点不对这种只是因为碰巧坐在同一个公共长椅上吃饱撑了没事做就开始搭讪的人感冒。泰勒曼依旧弯着身,旁边那个Cào着浓重哈雷本地口音的孩子装腔作势的声音还是没有消失,“现在德//国人的品味就和他们看的剧一样,每况愈下,简直无药可医。除非拿点外国血液搞全身换血,否则几百年之后德//国艺术还是土里吧叽的泡菜香肠味。”

  如果泰勒曼还是过去那个心迷音乐的泰勒曼,他一定会有他乡遇知音的感受,因为此评论虽语言粗鲁,但却少见地道出他的心声;但是现在他是以后大有作为的法//律学生泰勒曼,他才不会为这些奇 y- ín 技巧所唬弄,他的时间如此宝贵,必须要贡献给最有意义的法//律事业。泰勒曼抬起头,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没有礼貌的乡下孩子白一眼就走;他的脑海已经大概描绘出那孩子的样子:一脸不屑晒得黝黑红脖子一身脏兮兮蹬着C_ào鞋。

  现在泰勒曼转过头看着这个刚刚口出狂言的孩子。他发现他的推测只有第一点是对的。其他的,他现在觉得似乎用来描绘自己更恰当,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年,仿佛就是俄耳普斯(Orpheus)降临人世。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浓眉大眼,五官如古典时代的石雕般清晰端正,浓密卷曲的中分长发刚及肩部。他不屑地瞥着眼,盘着手,翘起的腿不耐烦地晃着。

  泰勒曼不住在心中为这陌生孩子叹息,长得一表人才,可惜竟有着如此恶劣的x_ing情。天生的防备心理(不如评论为自恋更为恰当)在这个准法//律系少年的心中浮现起来:“自己年幼时,邻居们是因为自己长得漂亮才会不顾自己的演奏水平低下,而依然追捧他的演奏”这是他的出发点(引号内内容出自罗曼罗兰,作者注);于是,即使现在进入青ch.un期的他越来越长得泯然众人,眼前的这个哈雷男孩肯定也是因为自己长得美丽而且一脸老实好人的样子而贸然挑衅的。况且这个哈雷小子还在抖腿……泰勒曼记得母亲以前曾经提到这是一个很不好的暗示。

  “我确实对如今的德语歌剧感到厌倦,我非常赞同您借鉴外//国音乐改善我//国音乐的想法。实在抱歉,本人有事在身,先行离开。”泰勒曼严肃地说,一边掸掸衣袖准备离开。

  “啧啧,”坏脾气的俄耳甫斯忽然来了兴趣,“难得我看到一位没有被狭隘的爱//国//主//义蒙蔽的艺术爱好者——什么样的外//国音乐可以改善德//国音乐,我愿意听听您的高见?”

  “法国音乐。”泰勒曼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他不愿意再和这个陌生小子多说。然而眼前的孩子却狂笑了起来,“什么?法国!这真是一个非常新颖的答案!啧啧,可我得承认,我喜欢你的怪答案!但若是我,我会回答意大利……凡夫庶子很难看到这一点,不过你很有这方面天赋,愿意和我来切磋一晚么……?”

  哈雷少年翘起的二郎腿摆动着,踢到了泰勒曼的长筒袜。泰勒曼冷冰冰地回复道,“先生,请不要用如此粗俗的语言和下流的动作侮辱我。恕不奉陪,我实在无法与如此鄙陋之人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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