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平]江南梅熟 作者:建国前成精的大宝剑【完结】(6)

2019-06-09  作者|标签:建国前成精的大宝剑

  令狐冲笑赞道:“莫大先生应变至此,晚辈实在佩服。现在回想起来,晚辈浑水摸鱼之法委实凶险,居然奏功,也真是老天保佑,叫我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他心中转的却是另一个念头:左冷禅与那十五个夜行人都是一把年纪,声音苍老,莫大先生所说年轻人,除林平之外不做他想。念及至此,他几乎是欣喜若狂,所幸莫大只以为他因自己无恙而高兴,并没有看出端倪。

  如今莫大也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了,听说江南风景好,这便向江南行来。又闻江南有故交,说不得要上门探问一番,也表达自己承了他多方援手自己弟子的情。任盈盈早听令狐冲讲过这位莫大先生诸般事迹,如今相处起来,更觉与那些五岳剑派中装模作样的假道学截然不同,原本正邪对立的二人,俨然颇为投契。莫大既已无掌门之繁务缠身,任盈盈便顺理成章地留他多住些日子。有时令狐冲也参与这二人聊天,只听他们时常说起岳不群在并派大会上所使的辟邪剑法,每每唏嘘,总要为其险恶用心感慨一番,叫令狐冲好生黯然。有时话题又转到日月教上去,莫大不再是衡山掌门,又因着自家已故师弟的缘故,也不称其为魔教,对东方不败的武功更是大大称赞了一番,说他虽然行为乖张乃至凶残成x_ing,这武功上整个江湖确然无人能出其右的。任盈盈也就将己方五人在黑木崖上刺杀东方不败那叫人惊心动魄的一战娓娓道来,详细叙述了东方不败出手之狠辣可怖,以及他男扮女装的诡异x_ing子。莫大不由得感慨这辟邪剑谱实在是妖物,练它的人就连行为x_ing格也是愈渐妖异,当真是要敬而远之的。

  这些说话听得令狐冲心烦意乱,又没处发作,连闷酒都不能喝。有心去找林平之说说话,却发现盈盈如今是常伴自己左右,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时不常往林平之那儿跑,肯定要为自己不听她的好言劝告而伤心。林平之和盈盈哪个重要?这似乎是连问都不用问就能知道的,可令狐冲偏偏问了,不仅问了,还费神想了一下,这才突然惊醒过来,赶紧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袋。这些日子来,他做这个动作的次数越发多了。虽然强令自己莫再去想,然而午夜梦回之时,心里翻来覆去的竟总是自己挑断林平之手脚筋时他衣衫上洇出的那一丁点血渍,还有那双无神的眼睛,就那么对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什么,又仿佛只是在自己悲伤着什么。

  他忽地想起以前和小师妹谈天,问起她为什么只爱穿浅色衣裳,淡粉浅绿鹅黄的。明明师娘生辰时候送了她一套极漂亮的靛蓝色衣衫,穿上去平添了好几分大方稳重,很有淑女的风范。岳灵珊嘟着嘴抱怨,说是那颜色看着就沉重,没觉得端庄倒是先惹了满眼的y-in郁,叫人不快。她此后也从未着过深色衣裳,所以令狐冲记忆中的那个小师妹,永远是俏皮可爱充满生气的少女模样。

  y-in郁吗?深蓝色,果真是看着安静,安静得有些寂寥了。那几分孤单寂寞与悲伤y-in郁,再加上殷红的鲜血,可不就是紫色吗?

  那个人后来常穿的,紫色。

  这般胡思乱想的,已经过去了大半夜,辗转反侧之中令狐冲也是一整夜不曾睡好觉,饶是他内功深厚,起床练剑时也不免三分睡眼惺忪。任盈盈来时正见他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不由笑道:“冲哥,你这练的分明不是独孤九剑,而是醉剑了。”

  令狐冲也道:“若是能练醉剑倒是好了,可惜欲醉却无酒,也不知这禁酒的令什么时候方能解了。”

  “方证大师千叮万嘱,在你体内异种真气消解尽净之前,万不可有一日废功,那酒也是决计不能饮的,否则容易诱发你体内真气走岔,大伤身体。”任盈盈脸色严肃起来,“等我离开之后,可没人再敢盯着你,你自己也得上了心记着。唉,你这般粗枝大叶的人,又这样爱酒,我可当真放心不下。”

  “怎么?盈盈,听你语意,你要……走了?”

  任盈盈无奈道:“我毕竟还是神教的教主,虽然交托向右使代管教中事务,时间长了也有诸多不便。现下我离了黑木崖已将近二旬,待到回总坛便是一月之期。我坐此位未久,一月……委实有些长了。唉,冲哥,我知道你此生都是不会上黑木崖的,等我将教中局势稳了,咱们,来日方长的。”

  她既如此说话,令狐冲也不好挽留,只得有的没的殷殷嘱咐了半晌,末了盈盈去向莫大先生辞了行,又和令狐冲在门前依依不舍地道了好一会儿的别,也终于是要走了。她翻身上马,刚要扬鞭,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低身道:“冲哥,你听我一句话,林平之,信不得。”

  令狐冲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想着下回相见又不知是何时,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听到背后脚步声响,他转过头来,只见莫大捋着自己那几根灰白的长须,叹道:“唉,任大小姐对你,可当真是与别个不同的呀。”

第六章 冰释

  令狐冲这可有些听不明白了,于是问道:“盈盈待我的情义,自然是极深重的。莫大先生怎么突然有此一慨?”总不见得是听见她劝自己别信林平之,才这样讲的吧。其中关节,他可着实糊涂了。

  莫大呵呵笑了:“令狐老弟天x_ing纯良,于y-in谋诡计一节是一窍不通,可喜可贺。老朽忝列衡山掌门之位数十年,虽向来也不爱耍些心计,见却也见得不少。想来,任姑娘长在那样一个地方,更是见怪不怪,甚或浸 y- ín 此道多年,就算本心不想害人,这些手段也是熟的。”

  令狐冲被他这些话说得满头雾水,但毕竟也明白是在说盈盈的不是,难免有些不快,只是碍着莫大的面子不好发作。莫大见他脸色,也不点破,只是忽然转了个话题,问他:“那日思过崖上我听左冷禅叫那年轻人’平之’,莫非就是华山派那个清秀的小弟子林平之?”

  “这……正是。”这冷不丁的一转话题让令狐冲有些懵。

  “我那时躺在地下紧闭双眼,不曾看得真切,不过听到的似乎是令狐老弟你将他伤得不轻?等我爬起来粗粗查看,却是唯独不见这位年轻人。他那般重伤,自己决计是动弹不得的,只可能是被你和任姑娘带走了吧?”

  “……莫大先生真是明察秋毫。”

  “这几天我与任姑娘谈话时,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辟邪剑法,话里带的意思总是练这武功的人都不是什么好鸟。我初时还有些不明白,等到今天她嘱咐你这句话我才想通了。林平之大概就在令狐老弟府上,而且不知是老弟你宽宏大量还是另有缘由,你竟对他不计前嫌反而生了信任之心。任小姐因此深感忧虑,却又知道当面劝阻你不一定能听得进去。故而她趁着你旁听我俩讲话时有了这样一番说辞,盼你能对林平之重生提防之心;或是希望老朽以后和你相交时无意说起这门功夫的害人之处,总比她一人之言又要可信得多。”莫大笑吟吟地背起手,“只是你在她心里究与旁人不同,这番手段心计使在你身上,虽说是为了你好,却也让她心里极是不舒服。今日总算是直截了当一回,把自己心中所想坦诚说出,足见她待你之心,实乃一片赤诚啊。令狐老弟,好福气啊!”说完,他背着手又走回庄子去了。

  令狐冲第一反应自然是反驳,他张嘴想说莫大先生你未免想多了,盈盈不是那样多算计的人,然而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他隐隐的知道这些话其实半分不假,只是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想,那便不想,令狐冲这处世之道说好听了是豁达,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得过且过。在山上他不想,因为不用去想,后来处处被师父算计,他不敢想,但自有盈盈帮他去想。可若是盈盈的事,下次,等下次没有莫大师伯来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他还要不要想?敢不敢想?愿不愿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有个念头划过脑海,未及细想便脱口而出:“那么莫大先生您是怎么想的?”

  莫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回答:“老夫嘛,却是并不识得这位林公子,不好妄下定论。不过无论如何,他也算于老夫有着救命之恩呐。”

  救命之恩……对啊,那个人于自己,也是曾实打实有过救命之恩的啊。令狐冲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林平之杀人时狠绝残酷的模样,一会儿是他在洛阳王家对自己的细心照拂,一会儿又是盈盈临走忧心忡忡的告诫,一时思绪纷乱,竟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原地。

  莫大回头看他一眼,知道他一时魔怔了,也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令狐老弟若是想不明白,老夫便只问你两句话。吸星大法可是邪门武功?老弟你,可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犹如晴天霹雳,却又似醍醐灌顶。

  令狐冲突然觉得眼前出现了一线天光,他终于开始认真地细想一件事情。他回忆着自己究竟为什么曾经恨毒了林平之,回忆着到底是他做的哪件事叫自己感到他十恶不赦,回忆着他记忆里的林平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想啊想,想得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莫大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脸上每一点细微的变化,也现出了释怀的笑容。

  令狐冲猛地睁开眼睛:“莫大先生,您,要不要去探望一下您这位救命恩人?”

  令狐冲进地牢的时候,林平之又微微皱起了眉,但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酒味也就卸下了防备之心,只是问道:“令狐冲,你带谁来了?”

  “衡山莫大,特来谢过林公子救命之恩。”

  “呵,老爷子你真会说笑,你自己机智逃得x_ing命,却与我何干?”林平之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莫大也不恼:“就算不是救命之恩,那,这不杀之恩总还是要谢的。”

  林平之摇头回答:“我那时一心想着要令狐冲的x_ing命,不过不愿在旁人身上浪费时间罢了,老爷子未免自作多情。”

  令狐冲听了这话,真是哭笑不得,这人怎么在这种关节上头,反而像个小孩子似的任x_ing赌气了。莫大闻言也不过呵呵笑了两下,倒弄得林平之又羞又恼,脸朝向令狐冲的方向抿紧了唇,倒真是一副小孩赌气的模样了,令狐冲瞧着,不觉凶恶,反显得有些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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