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同人)[沈谢/夜初] 以吻 作者:是耶非耶【完结】(39)

2019-06-08  作者|标签:是耶非耶

而初七的视线落在那只抚过自己额头的手上,掌缘齿痕宛在,提醒他前日发生过的一切。

他抬手去抓住他的手,他说,主人。

沈夜由他握着,勾起唇角,说,本座的利剑与护盾,岂能就此轻易折损。

殿外冷雨重又下起来,簌簌之声不绝,与许多年许多次的记忆都差相仿佛。

他们在这雨声里相拥而吻,一个身上还残留着殿外清秋的冷冽,一个重伤未愈,唇上带着异于平时的热度。

感于心。合于行。亲于胶漆。

冷与暖相贴,温度传递过去,渐渐分不出彼此。

像一场久远的虚空幻梦,十指扣着偷来的温柔,百年未醒。

没有来由,没有归处,无人知晓,他始终是他的属下,他始终是他的主人。

然而在抵达最终的虚无之前,长长来路,的确有过那样的陪伴。

在清晨穿过矩木枝条照进城中的第一缕光线里,在从沉思之间到寂静之间曲折蜿蜒的石道上,在空旷祭台下层层叠叠的无数石阶前,在大祭司殿摇曳闪烁的灯火旁,在庭院花池倒映着月影的碧水间。

你是我的梦境。

你是我梦境里唯一所见的人。

我在梦里与你执手相对,百年时光如河流磅礴壮阔。而无论前路如何,我们都曾如此相拥,在彼此眼中看见星沉海底,看见雨过河源。

相诀累盈长,相会终有期

十五

[萍踪]

——师尊觉得,以凡人之力能否创制生命?

——创制生命?你又在转什么鬼念头。

——弟子只是想,倘若生命能以人力创制,或许就可免除疾患,超越生死。倘若有一日,人们醒来发现自己身体完好,不用为疾患所苦,不用为生死所困,那不是件好事么?

——呵,亏你想得出来。

——师尊觉得荒唐?

——荒唐未必,只是天道浩瀚,要以人力超越何其艰难。

——弟子也知这想法太过狂妄……然世间众生皆苦,倘若能穷极偃术一途,有朝一日能实现也未可知。

——倘若果真能实现,你的偃术可当得起通天彻地四字了。

——倘若果真能实现,弟子便将所造生命做得跟我们一模一样,千百年后我们不在了,他们却还能替我们活下去。

——如何能做到一模一样?就算真的一样,那一个你便能取代这一个你?

——这……应当并无二致。假若弟子不在师尊身边,但还能有……

——哦?不在为师身边,你是要去哪里?

——……弟子失言,请师尊恕罪。

——我随意问问罢了,看你这样子,不必在意。

——师尊。

——又是何事?

——呃,哈哈,无事。

……弟子但愿此生长伴师尊左右,师尊所在之处,就是弟子所在……

太初历六千六百九十年。春分。

长安城里春风拂面,耐不住寂寞的花枝压满了所有墙檐,开得闹哄哄一片绚烂。

谢衣站在街角,一回头就看见手握半截木剑的乐无异。

六年前他离开纪山去了朗德,隐居的日子多起来,外出时更很少在市镇停留,这一次为赴叶海之约滞留长安已算是例外。然而所谓江山易改禀x_ing难移,他在长安城中等候许久,果不其然只等到一只偃甲鸟。

叶海的声音从鸟嘴里传出来,说山洪爆发,说图纸绘制,说吾友你要是愿意就多等我三天……

谢衣无奈又好笑,因在预料之中,也并不气恼失意。

再回转身,后面便站了一个孩子,脸上挂着泪花,望着偃甲鸟的眼睛里却一闪一闪都是好奇。

这百年之间他做过许多偃甲鸟,大可载人翱翔,小可立于指尖,细细数来不下百种。只有传信用的却都是一个模样。

褐羽。白首。

短小尖喙。细长脚爪。

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做了第一只这样的鸟,然而只要是传信所用,做来做去最后总是这一种。

好像唯有这一种,才能将所传讯息送达目的地一样。

小男孩在一问之下又抽噎起来,谢衣于是将鸟儿拿来哄他,微笑着对他说,终有一日,你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遇到你要回护的人,到那时候,若你手无缚j-i之力,可怎么办才好?

孩子似懂非懂。

只有那只偃甲鸟立在他肩头,黑亮的眼睛溜溜乱转。

长安并非可久留之地。

孩子的木剑上刻着纹章,是他认识的,再耽搁下去不免会泄露行藏。他趁那孩子偏过头和鸟儿亲近,悄悄开启法阵离开了街角。

出城向南,城外十里不到,高墙重檐的恢宏建筑已变了一番景色。

路边杨柳吐绿,偶有行人擦肩而过,都是远来去往长安的行客。

这地方他并非初次前来,知道附近不远有座小城镇可以落脚,于是不召偃甲也不用缩地法术,踏着光影斑驳的林荫道步行而去。

日渐薄暮,人烟渐渐稀疏,茶摊也不见一个。路边起了座小山坡,耸起一丛一丛小灌木。

谢衣沿着平缓坡道往前走,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一个粗犷汉子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从上面下来,两人身上都披着厚重的铠甲,上面挂有红白羽毛缀饰,像是刚从战场回来的将士。

大汉走在前面,少年背着杆竹枪在他身后一路小跑,一面跑一面喊着问,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跟你去前线?

大汉边走边回他,这么猴急做什么?等你再长一年。

少年终于追上,放缓了脚步继续说,骗人,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师父,我想早日杀敌。

——唉,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以为上阵杀敌是什么威风的事?

——我想给师父帮忙。

——小秦子,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在家照顾好你师妹,这就是帮师父最大的忙了。

——师父,我是男的,不会照顾女孩子……

——这叫什么话?你师父我难道不是男的?刚把你师妹捡回来那会儿,喂饭喂水洗尿布老子哪样没干过……

山路不算太宽,两人从谢衣身畔交错而过,边说边走对四周的一切都未曾在意。

然而谢衣的视线却被吸引了过去,他望着那两人匆匆远去的背影,好像有十分久远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和眼前这情境差相仿佛。

那情境里,也是一大一小两个人,也或者还有更多的人。

天气很冷,每天每年都这样冷,四处都是火把火盆用来取暖。有人四肢溃烂终年瘫坐,小孩子的脸颊常会冻得通红。然而即便是那样的环境里,只要造出些许便利就能看见他们的笑容。

他看见一个男人,一向都不苟言笑的人,可他的眼神里却藏着温和的光;一个少年,身量年纪和方才那个背着长枪的少年相仿,跟在他的师尊后面,满心都是天真懵懂的热切。

——我想帮你的忙。

日光一分一分倾斜下来,将天边的云层涂上一圈金色,像那个人衣袍上耀目的绣边。

谢衣张开手掌,手心里的偃甲纹章赫然在目,当年那少年的愿望又实现了几成?

他复又想起那个在长安城里邂逅的孩子,自己对他说,男子汉须有一项足以立身的技艺,才能回护该回护的人。然而他却没有告诉他,如果有一天,你所坚持的事恰与你要回护的人背道殊途,甚或必须与之兵刃相对,那时又该如何?

百余年前的往事,即便并不完整连贯,一旦打开闸口仍是清晰而汹涌。

戴着面具的偃师伫立在晚照之中,斜阳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

他知道这回忆的潮水终会退去,同这百年间每次回想一样。就像如果他去想那件不可触碰的事,心底也会照例浮现出某个声音。

可会有冲破封阻倾泻而出的那一天么。

谢衣暗自笑笑,想天下的徒弟怎会都像自己这般,要同恩师对面相决?

他迎着燃烧似火的云霞将面具取下来,凉风拂过脸颊,一襟晚照,山岳苍茫。而时空之中早已有扇看不见的门,随着他在长安街角回身的那一个刹那,豁然洞开。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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