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同人)[沈谢/夜初] 以吻 作者:是耶非耶【完结】(37)

2019-06-08  作者|标签:是耶非耶

好在,也并不觉得难过。

天空不知何时聚集了成片的云,像大朵大朵的棉絮,遮着光线,在山峦之间投下灰色的暗影。

有凉风穿过花树的枝叶抵达屋前,吹散了暑气,令人心神清爽。

谢衣摇了摇头将思绪收回,问叶海,难得来此一次,便只是为了说些陈年旧事?叶海好像豁然清醒一般,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此言得之!我此来可是专程找你相助。上月我成立了一个杂耍团,有熊猫,有狐狸,有海龟树灵,还有一帮花花CaoCao小鬼头……

——杂耍团?这倒有趣。

——自然有趣,只是物件繁多,运输起来十分不便。

——你不是有那艘“玉树临风号”?

——那一件涉水行陆尚可,腾空却做不到,否则我怎会来找你。

——……难怪赖着帐也会来此。

——这话从何说起?本大侠,不,本团长几时赖过账?

——你没有?

——君子一诺千金,倘若我此番再……喂,等等,等等啊,谢衣!

时光究竟会如何改变一个人?

凡人生老病死,从青丝绿鬓到暮雪白头,都是眼前所见;不能见的却是x_ing情人心。

中间隔了数十年空白,叶海觉得好友变了许多,不知道这许多年中有何遭遇,还是人类本就如此,即便容颜依旧,也会被时光磨砺成另一番心x_ing?

然而有些时候却又似乎分毫未改。

叶海想他说起承担二字时,眼中闪动的神情,不知究竟想到何人。而那目光不知怎样,又让他想起当初乘舟共饮的那一日。

九十余年前。江岸码头。中夜。

月色很好,江水很清,谢衣从船舷跃下,再冒出头来已在江心。

整个人都s-hi漉漉的,额边的碎发一绺一绺贴着脸颊,回视叶海笑得十分灿烂。后来那笑容却渐渐淡了,他的视线停在水面上,距离太远叶海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觉得似乎是在出神,自己喊他数声他都没听见。

只有那片被他搅碎了的水波,晃动着,荡漾着。

在他身前聚成一轮银亮皎洁的月影。

十四

[影]

太初历六千六百八十三年。处暑第二日。

初七醒来时窗外正下着雨,淅淅沥沥之声不绝于耳。

寝殿里空旷安静,光线有些暗,壁上铜灯尚未燃尽,一点柔软的黄在金属盘上波动摇曳。

沈夜不在。

先有了这样的认知,他才开始辨认时辰和眼下的情况。

他躺在寝殿正中的大床上,染了血迹与毒瘴的衣物已经除去,长发散着,身上的伤处也清洗过,被单挨着肌肤,气味干净又温暖。

略微动了动,身体立刻传来一阵警告般的疼痛,除了脏腑之间被毒物侵蚀,还要加上左手臂一道绽开的伤口,不长,却很深,在全身的钝重酸麻中扯出一丝尖锐。

那条手臂在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听使唤了。

试着用另一边的手肘支撑起身体,才发现四周有结界漫起,水帘般闪烁着流动的光。他知道是沈夜的命令,只得又老老实实躺了回去。

究竟睡了多久?半日,一日,还是两日?

弄到这种地步还是第一次。

他仰头,目光停在穹顶上,那上面雕刻着暗格花纹和代表神农的图腾,就如这千年来覆盖于流月城上空的矩木,无论盛衰兴亡都兀自保持着一个姿态。

回想受伤前后发生的事,一多半都混合着被魔气激发的狂躁与昏乱,到后来甚至无法保持清醒,于是能记起的画面也因此琐碎起来,东一片西一片十分零散……却异常清晰。

先是华月以传影术回禀讯息时出现异常,似乎遭遇了实力不弱的敌手,法阵里的影像闪了几闪就灭了。沈夜担心华月一人无法应付,就让他去暗中援护。

他匆匆赶去,时间还算及时。先从后面引开敌人,确定华月脱身才动手,没料想附近Cao丛中还潜有伏兵,一时前后夹击,仓促间几乎将他挡格的左臂刺穿。

……如果只是受伤也就罢了。

初七将他能动的另一只手举起来,在眼前张开,凝视了片刻又缓缓握紧。

很久以前他或许能说自己是个没有过往的人,然而时如逝水,从他有记忆至今也已经有八十三年。

八十余年的时光只在那个人身边度过,也并不觉得单调。

是因为从未经历过其它方式的人生,还是因为没有心跳从而无法真切感知生命的存在?然而他匿于暗处,看着光y-in在这城中一日一日变化迁徙,有人为善,有人作恶,倒在他刀下的人在临死之时总有诸多不甘,或咒骂,或哀泣,或惊惶失措,这般就跟没活过一样的人生要来何用?

这世上自有光明之处存在,慈悯良善,清平安稳,他明白。

只是离他太远。

矩木将枯,心魔却吞噬下界七情日益壮大,一切形同末世。流月城像一叶夜行渡海的孤舟,眼前所见只有浊浪滔天。

他的主人费尽心血要将烈山部送达彼岸,他自然也会为之付出一切。至于归处如何,却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没有期待,也不羡慕。

傀儡只能属于他的主人。

他为此而生。

闭上眼睛,浓密睫毛覆盖下来,嘴角却浮起笑容。

折返复命的时候灵力已经损耗殆尽,整个人几近虚脱,毒瘴从伤处渗透进去又引发了魔气反噬。

他在主神殿外一处角落停下,大口大口地呼吸,眼前似乎有黑雾弥漫,气血翻涌着,明明已没了半分力气却涌出杀戮的欲望,像被无形的鬼魅cao控。

那一刻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些魔化人或呆滞或凶煞的面孔。

这个样子不能直接回去。

他从殿后进了暗室,为防万一,又以所剩无几的灵力在入口处设下禁制。

是先魔化而丧失神智,还是身躯先承受不住化成飞灰?

一旦成了魔物就不会再恢复,这是很久以前他就知道的事,可是这关头却并没感到恐惧。华月早已平安回返,对手全部解决,留下的痕迹也都清理干净,他并未辜负主人所托。

剩下的不过是等待……等那个人来。

他记得他切切嘱咐过的话,除那人之外,他的生死不可由任何人决定,包括他自己。

不过是短短片刻,在意识里却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长。

他靠在暗室冰冷的石壁上,透骨的疼痛渐渐麻木,黑雾遮蔽了视线,脑中喧嚣一点一点将神智蚕食下去。

后来他终于听见脚步声。

眼前恍惚能够辨认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门前禁制,朝他伸出手来。

“……西域各国联名向当朝天子请求,称捐毒国国主浑邪王对往来商旅克扣货品,收取重税,更伙同马贼肆意劫掠……”

“……圣元帝下令手下将军乐绍成出征平寇,不日即将发兵前往捐毒……”

沈夜将视线停在密报的最后一行上,许久未发一语。

呈送密报的侍卫跪在座前,华月在一侧静立,大祭司殿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光线折转的声音。

初七还在寝殿。

已经过了一日一夜,不知他此时是否已经醒来,亦或仍旧睡着。

沈夜想起前一天看见他时的情形,那样子这数十年来都不曾有过。

多年行事,初七极少会在外耽搁,那天却一反常态迟迟未归。他莫名觉得心焦,连华月的复命也听漏了一半,只得暗暗告诫自己不要乱了方寸。

后来又过了许久,就在他即将按捺不住的时候,神殿后某间暗室的方向忽然传来灵力波动。

像微弱的火花,在他的感知区域中闪过一线光亮。

华月看他握着密报不动,便走上来说,尊上可是对下界交战之事有所打算?早年我们曾经调查过西域诸国,捐毒附近乃是大漠,除了商旅官道之外,方圆百里都不见人烟。

他自然知道。

那里只有连绵沙丘,千里黄沙,当空皓月,和一段早被时间埋藏的往事。

昔年捐毒相见,他还是他的师尊,而他是他的叛师弟子。

一旦离去就永不回头……那副浑身鲜血生气全无的模样他至今无法释怀,想不到事隔多年还会有这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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